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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鲸鱼女孩·池塘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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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7]常住居民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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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3-1 13:31:45 |只看該作者

      “妳是骰子。”

      “嗯?”

      “很正。”

      “谢谢。”蚊子笑了。

      赖德仁和小倩坐在椅子上,6号美女和蚊子在花圃边上的矮墙坐着。

      两组人马相隔十公尺。

      就像《左右为难》里唱的:一边是友情,一边是爱情。

      但这实在太好选择了,我当然坐在6号美女和蚊子这边。

      而且蚊子还很识相的让6号美女和我比邻而坐。

      虽然演奏会里没太多交谈的时间,但能跟6号美女注视同样的方向、

      倾听同样的旋律、偶尔转头互相交换笑容,就是一件幸福的事。

      当最后一首曲子——《BeforeTheNextTeardropFalls》演奏完后,

      6号美女似乎突然发现熟人,便起身前去打招呼。

      那是个身材细瘦高挑的女孩,侧面看起来很有明星味。

      赖德仁已带着小倩离开,我便想等6号美女和那位女孩谈话结束后,

      跟6号美女说声bye-bye后再走。

      “打鼓的就是慧孝的男朋友。”蚊子说。

      “喔?”我微微一楞,意识到蚊子主动跟我交谈,“嗯。”

      “我原以为他是吹萨克斯风,而不是打鼓。”

      “为什么?”

      “因为他嘴巴一定很有力。”蚊子笑了笑,“上次慧孝的高领毛衣,

      足足穿了三天。”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学长。”蚊子问,“你很喜欢学姐吧?”

      我煞住笑声,有些尴尬。

      “是不是?”

      “这……”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男生应该要坦率。”

      “是。”我只好回答。

      “那学长想追学姐吗?”

      “这……”

      “想就想,不想就不想。男生应该要坦率。”

      “坦白说,我还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哦?”

      “妳学姐在各方面都很好。”我望着6号美女的背影,

      “但也因为很好,会让我自觉渺小。”

      “学长不用想太多。”蚊子笑了笑,“喜欢一个人的勇气,就会让

      自己变得巨大。”

      我吃了一惊,不禁注视着蚊子,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

      “我的话有道理吧?”蚊子问。

      “好像……”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男生应该要坦率。”

      “有。”我笑了。

      “学姐目前没有男朋友,不过有几个男生在追她。”

      “嗯。”我点点头,“妳学姐人漂亮个性又好,当然会有人追。”

      “所以学长要加油。”

      “我跟那些想追妳学姐的男生比起来,会占优势吗?”

      “这……”

      “会就会,不会就不会。女生应该要坦率。”

      “不会。”

      “看来我不该问这问题。”

      “我也不该老实回答你。”

      我和蚊子相视而笑,笑声惊动6号美女,她回头朝我们看了一眼。

      6号美女终于结束和那位女孩的交谈,转身走回来。

      “学姐,我还有事。”蚊子说,“让学长送妳回去吧。”

      “这样好吗?”6号美女看了看我。

      “这是我的荣幸。”我说。

      “那我们先走了。”6号美女说,“蚊子妳别在外面待太晚。”

      “我知道。”蚊子笑了笑。

      我和6号美女转身走了几步,便听见蚊子在背后说:

      “学长,加油。”

      我回头看了看蚊子,彼此交换一个很有默契的笑容。

      6号美女没多说什么,但走了几步后,突然笑了起来。

      “怎么了?”我问。

      “蚊子果然是那个加油站故事里的学妹。”6号美女说。

      时间才十点左右,街道一定还热闹得很,但在校园里却很寂静。

      “她是2号美女。”

      “嗯?”

      “刚刚跟我说话的女孩。”

      “喔。”

      “只有喔?”6号美女说,“你不觉得她很漂亮吗?”

      “或许吧。”

      “我又有了莫名其妙的预感。”6号美女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我说:

      “你一定有投她一票。”

      “妳是用猜的吧。”

      “算是吧。”

      “喔。”

      “又是喔。”6号美女说,“那你说,我猜对了吗?”

      “妳猜对了。”我说,“以前不懂事,抱歉。”

      “不懂事?”

      “我以前不知道真正的美女才会随便选张照片参赛。”

      6号美女的神情有些腼腆,然后有意无意的,抬起头看着夜空。

      “今晚月亮又大又圆。”6号美女仰头说,“应该是满月吧。”

      “喔。”

      “你怎么老是喔?”她说,“你不抬头看看月亮吗?”

      “我前两天被狼狗咬到,最近不敢看月亮。尤其是满月。”

      “胡说。你又不是狼人。”6号美女笑了。

      “其实是早上睡落枕,现在脖子还有些硬,抬头时会痛。”

      “原来如此。”

      “对了,你说你在秋天出生。”又往前走了三步后,6号美女说:

      “你的生日过了吗?”

      “还没。”

      “嗯?”

      “有问题吗?”

      “通常人家在回答还没时,都会顺便说生日是几号。”

      “不是什么好日子,不说也罢。”

      “你又胡说了。”

      “是真的。”我说,“我的生日是下星期五。”

      “下星期五?”6号美女很疑惑,“那是某个灾难纪念日吗?”

      “不。”我说,“只是刚好是13号而已。”

      6号美女楞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抱歉。”她吐了吐舌头,“我不该笑的。”

      “没关系。”我说。

      “到时我一定会跟你说声生日快乐。”

      “千万不要。”

      “为什么?”

      “据说在黑色星期五这天向人说生日快乐会倒霉一星期。”

      “有这种说法吗?”6号美女很纳闷,“谁倒霉?”

      “说的人倒霉。”

      “那过生日的人呢?”

      “过生日的人只会不幸而已,不会倒霉。”

      “那我只好提前跟你说生日快乐了。”

      “谢谢。”我说,“生日那天,我会万事小心的。”

      “嗯。”她点点头、笑了笑,“请多保重。”

      校园越来越安静,原来我们不是朝校门口走,而是走进校园深处。

      “啊?”我突然醒悟,“我是要送妳回家耶!”

      “你现在才发现吗?”6号美女笑了。

      “抱歉。”我说。

      “可是带路的人应该是我。”

      “这……”

      “反正今晚的天气很好,在校园里走走很舒服。”6号美女又笑了,

      “就当作是在校园里迷路吧。”

      “时间有点晚了。”我说,“我还是送妳回去吧。”

      “嗯。”6号美女说,“那我们要装作突然找到路的样子哦。”

      “得救了。”我指着远方一栋白色的四楼建筑物,“那是数学系馆,

      那里附近有侧门,可以离开校园。”

      “太好了。”

      “出去以后我们一定要好好做人。”我说。

      6号美女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上学期曾经来这里旁听一门课。”经过数学系馆时我说,

      “那位老师竟然用数学函数来解释命理呢。”

      “是吗?”6号美女睁大眼睛。

      “假设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条规律的曲线,也许是正弦波或余弦波,

      在坐标平面上有无限多种可能的轨迹。但对任一条曲线而言,只要

      抓住或固定住一点,那这条线在平面上的轨迹便可以完全知道。”

      “哪一点?”

      “那点便是每个人的出生年月日时。所以紫微斗数利用那一点来描述

      与预测每个人的一生,是很数学的。”

      “这种说法很有趣,好像也很有道理。”6号美女说。

      “不过这要在人的一生都是条规律曲线的假设之下。”我说,

      “事实上人的一生应该不是那么规律,不过应该有某些规律可言。”

      “我这条线的轨迹和你那条线的轨迹,前些日子已经交会于一点。”

      6号美女笑了笑,“如果抓住这一点,可以预测我们之间吗?”

      “嗯……”我迟疑一下,“或许吧。”

      “那会是如何呢?”6号美女仰起头看着夜空。

      “今晚真难得。”6号美女说,“虽然是满月,但还可以看到星星。”

      “只有几颗而已。”我不自觉地被她的神色所吸引,也仰起头。

      “只有几颗也还是星星,难不成就要叫猴子吗?”

      “妳说的对,那是星星。”

      “你脖子好了吗?”

      “脖子?”我转头想问她,突然感到一阵刺痛,“啊,好痛。”

      6号美女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来数学系不是我想象中的枯燥。”

      “嗯。”我左手按着脖子,“数学系学生还会用指数函数来比喻坚定

      不移的爱情。”

      “指数函数?”

      “就是e的x次方。”我说,“不管对它微分多少次,即使微分到死,

      结果都是e的x次方,永远不变。”

      “所以是坚定不移的爱情?”

      “没错。”

      “秋天的星空下,谁应该与我相遇?”6号美女又仰起头。

      “嗯?”这次我紧抓住脖子,不再抬头。

      “只是突然想到这句话而已。”

      “或许已经相遇了。”

      “是呀。”6号美女说,“你还没告诉我,如果抓住我们交会的那点,

      我们之间会是如何?”

      “目前还看不太出来。”我说,“也许过没多久,请、谢谢、抱歉、

      不好意思、这是我的荣幸之类的客气话会变少。”

      “我也这么觉得。”

      “谢谢。”

      “为什么说谢谢?”

      “我从没想过我这条线可以和妳的线交会。”

      “这由不得我呀。”

      “说的也是。抱歉。”

      “你又说了谢谢和抱歉,难道还停留在交会那点的时刻吗?”

      我不禁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

      “走吧。”6号美女说。

      “嗯。”我点点头,往前稍微加快脚步。

      “绣球。”

      “是。”我停下脚步回头,“6号美女。”

      “侧门在这里。”她指着右手边方向,笑了起来。

      我转头看着6号美女,她脸上挂着微笑,眼神闪亮如同星星。

      往后的时间,我和她这两条线的轨迹将会是如何呢?

      5.

      我们踩着一地落叶,来到池塘边。

      “其实我像是池塘呢。”

      妳俯下身子拨弄水花,背部的羽翼在阳光下闪亮,

      像极了池塘的波光粼粼。

      “那我呢?”我问。

      “像鲸鱼吧。”妳说,“因为有时我觉得你很巨大。”

      “不。”我摇摇头,“我是池塘,妳才是鲸鱼。”

      “听过鲸鱼和池塘的故事吗?”我问。

      “我知道。”妳说,“鲸鱼因为水量不足而死,池塘则因为

      被消耗太多而干枯。”

      “所以我应该让自己变成大海。”

      “你喜欢变成大海吗?”

      “如果妳是鲸鱼,我一定得是大海。”我说。

      “如果我是鲸鱼,我会待在池塘,而不是游向大海。”妳说。

      “为什么?”

      “游向大海会得到自由,离开池塘却会寂寞。”妳笑了笑,

      “对我而言,自由虽好,但寂寞更糟。”

      我们安静了下来,像鲸鱼和池塘。

      鲸鱼很努力地待在池塘里而不游动;

      池塘则用所有生命的能量供养鲸鱼。

      或许此刻我和妳的心里都想着,该如何让自己变成大海吧。

      ※※※※※※※※※※

      两天后,我发现6号美女的名片档改成:

      “秋天的星空下,谁应该与我相遇?”

      我对这句话没做过度的延伸解读,也相信这句话没太多弦外之音。

      我只是对她抬头仰望星空时的神情印象深刻。

      那是一种虔诚的神情,语句虽是询问,口吻却是祈祷。

      “嗯。”赖德仁说,“或许她想谈场恋爱、交个男朋友。”

      “喂。”我回头说,“你怎么老是喜欢躲在我背后偷看?”

      “这应该是好消息。”他没理我,接着说:“也许因为你们聊天的气氛

      不错,或者因为你这个人,让她有了想谈场恋爱的念头。”

      “会这样吗?”

      “但也可能没那么好。”

      “嗯?”

      “就像看到别人衣服脏了,自己就会有了想洗衣服的念头。”他说,

      “你只扮演脏衣服的角色。”

      “不要乱比喻。”

      “不然就像看到平常很健康的人突然生病,想到天有不测风云,于是

      有了去医院做健康检查的念头。这时你扮演的是突然生病的人。”

      “那她的名片档应该是:秋天的星空下,我应该去哪家医院?”

      “你说的对。”

      “对个屁!”我推开他,“别来吵我。”

      赖德仁回到他的床铺后,我又对着6号美女的名片档发呆。

      想回点什么,又怕不适当的回答亵渎她的虔诚。

      最后我决定装死。

      “这次轮到我问你问题。”

      sexbeauty,妳烦不烦?

      “喔。”

      “狮子的哥哥叫什么?”

      “还是叫狮子。”

      “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不是白痴。bye-bye。”

      我依然很阿莎力下线关机。

      期中考周到了,为了专心念书我几乎不上线。

      星期五是考试的最后一天,也刚好是我的生日。

      早上刚下床时感觉像踩到柠檬,因为脚很酸。

      急着出门考试时,左脚小拇趾扫到桌脚,眼泪瞬间飙出来。

      骑机车到系馆时,找了半天附近竟然都没停车位。

      这也难怪,期中考和期末考这种日子,就像除夕夜一样,

      所有你平时以为已消失在校园的人都会出现在教室里团圆。

      勉强挪了个位置把机车停好,跑进教室时钟声刚好响起。

      今天只考一科,而且是openbook,但这科最硬,老师也最机车。

      考到一半时,我的计算器竟然没电,只好跟隔壁的赖德仁借计算器。

      但他的计算器我用不惯,很多功能也不会用,搞得我越算越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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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3-1 13:28:03 |只看該作者
    但过了一会,她突然笑了起来。

      “这故事有点莫名其妙的好笑。”6号美女笑说。

      “喔。”我说,“谢谢。”

      “你又说谢谢了。”

      我简单笑了笑,她不知道能够看见她开心的笑容是件值得感恩的事。

      “你知道我第一次听见雯芝这名字时联想到什么吗?”

      “色变吧。”我说。

      “对。就是闻之色变。”6号美女很疑惑,“你怎么知道?”

      “随便猜的。”我说,“因为我也有想过。”

      “我一直不敢跟蚊子说这个,怕她说我太无聊。”

      6号美女又笑得很开心,“想不到你跟我会有同样的想法。”

      “这是我的荣幸。”我说,“还有,谢谢。”

      “你谢上瘾了。”

      “是的。”

      “那么孝呢?”

      “我只想到如果有天她哭了妳会怎么说?”

      “哭了?”6号美女问,“什么怎么说?”

      “妳会说:孝,妳怎么哭了?”我说,“听起来有又哭又笑的味道。”

      “你这话才叫人哭笑不得。”

      “如果她有哥哥叫孝一,那就更酷了。”

      “孝一?”

      “如果希望孝一笑,就得说:孝一笑一笑。”

      “你好像在绕口令。”

      “是啊。”我不叫孝一,但还是笑一笑。

      “很抱歉,今天风势不强,这样好像不能叫吹吹风。”

      “新闻说可能要等到凌晨风势才会变强。”

      “这样呀。”她皱了皱眉头,“可是我明天早上有课。”

      “6号美女。”我停下脚步。

      “嗯?”她也停下脚步。

      “谢谢妳今晚邀我一起吃饭,我很荣幸,也很开心。”

      “请别客气。”

      “妳把那个约定当真,于是跟我出来吹吹风,我很意外,也很感激。”

      “你实在太客气了。”

      “原本我以为我只能保有瑞伯台风时的美好回忆,没想到现在又多了

      芭比丝台风的美好回忆。”我说,“谢谢妳,让我的青春像彩虹。”

      “你……”6号美女欲言又止,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往回走吧。”我说,“毕竟是台风天,不能让妳在外面待太晚。”

      “嗯。”6号美女点了点头,重新跨出脚步。

      “如果妳不介意,请允许我再说声谢谢。”我也迈开脚步。

      “好吧,但这是今天的最后一次哦。”

      “谢谢。”

      “不客气。”

      “妳一定会长命百岁。”

      “你又来了。”6号美女笑了。

      “虽然现在没什么风,但天气已经很凉了,看来冬天快到了。”

      “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春天近了,夏天就不远;夏天如果不远,

      秋天也就快到了;秋天既然快到,冬天的脚步便近了。”

      6号美女扑嗤一声笑出来,“现在是怎样?要一直冬天到死吗?”

      “不好意思。”我搔了搔头,“我会找时间改掉我的名片檔。”

      “那我也要找时间改掉我的名片档。”

      “妳不必改。”

      “不。”她摇摇头,“我一定要改。”

      “嗯?”

      “我现在突然可以感受到秋天了。”

      “这又是妳的莫名其妙预感?”

      “这确实是莫名其妙。”6号美女说,“但不是预感。”

      “喔?”

      “你试着闭上眼睛,感受现在的风。”

      我闭上眼睛,专心感受吹过脸庞的风。

      “感受到秋天了吗?”

      “我只觉得凉而已。”

      “那你听见秋天的声音了吗?”

      “秋天的声音?”

      “你没听见吗?”

      “没有啊。”我问,“秋天的声音是什么?”

      “秋秋秋秋秋秋秋秋秋。”她说,“一共九个秋。”

      “这……”

      “这就是秋天的声音。”

      6号美女又笑了起来,而且越笑越开心。

      我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笑,也很开心。

      “原来这就是秋天的声音。”我点了点头,“我懂了。”

      “很好。”她说,“那你知道秋天的风跟冬天的风有何不同?”

      “不知道。”我说,“请指教。”

      “还是得请你闭上眼睛。”

      “遵命。”我又闭上眼睛。

      我感受到一阵细微的风吹过脸庞,但跟刚刚的风不太一样。

      现在的风好像有股热气,是温暖的。

      我睁开双眼,看见她的双唇像吹笛子时的嘴型,正往我脸上吹气。

      “感受到了吗?”6号美女笑了笑,“这就是秋天的风。”

      “原来如此。”我说,“那么冬天的风呢?”

      “冬天的风嘛……”

      6号美女鼓满双颊,脸蛋变圆,像饱满的气球。

      气球突然被解开,强烈的气流伴随细细的尖锐声刮过我脸上。

      “辛苦妳了。”我说,“我终于能分辨秋天的风跟冬天的风。”

      “很好。”

      “原来冬天的风是湿的,而且还有火锅的味道。”我擦了擦脸,

      “我太感动了。”

      “抱歉。”她急忙翻了翻外套口袋找面纸,我跟她摇摇手说没事。

      “普罗旺斯的小火锅果然很好吃。”我笑了笑。

      6号美女虽然又说了抱歉,但脸上的表情却跟台词不符。

      “不好意思,我还想再感受一下冬天的风。”

      “可是我嘴巴已经酸了。”

      “那么下次吧。”

      “嗯。”6号美女点点头,并露出淡淡的微笑。

      “妳又把这当约定了吗?”

      “是呀。”6号美女说,“不过要等到冬天哦。”

      “我已经开始期待冬天了。”

      “即使是一直冬天到死也无所谓?”

      “嗯。”我点了点头。

      我们几乎不再交谈,静静走着,似乎同时在用心感受秋天的风。

      走出校园、等红灯、穿过街道、在骑楼漫步,秋风似乎无处不在。

      到了她住处楼下的遮雨棚,秋风才略事休息,不再拂过脸庞。

      “轮到我有莫名其妙的预感了。”我停下脚步。

      “真的吗?”

      “我们下星期二会再见面的。”

      “那是推理。”6号美女笑了笑,“记得带你朋友来捧孝的场吧。”

      我点了点头,跟6号美女说了声晚安后,便转身离开。

      跨上机车后,秋风又出现了,随着车子前进而迅速掠过脸庞。

      我不由得想起刚刚她往我脸上轻轻吹气的唇型。

      我特地在附近多绕一圈才骑回宿舍,走进寝室时已快11点。

      “还在等我吃晚饭吗?”我一进寝室便看见赖德仁坐在计算机前,

      “你真是重情重义啊。”

      “白痴。”赖德仁转头说,“问到电话号码了吧?”

      “没有。”

      “啊?”

      “啊什么,反正还会再见面。”

      “啊?”

      “不要再啊了。”我走到他身旁,“你该念书了,计算机借我。”

      “是的。”他立刻站起身。

      我坐了下来,连进BBS,赖德仁拉了张椅子在我背后坐下。

      “喂。”我回头说,“别想偷看。”

      赖德仁耸了耸肩,到他的床铺躺下。

      我不再理他,专心想着名片档该改成什么?

      “妳说秋天的声音是秋秋秋秋秋秋秋秋秋。一共九个秋。

      我明白了。

      秋天在妳脸上、秋天在妳的眼神、秋天在妳的笑声。

      秋天在妳飞扬的发梢、秋天在妳轻轻吹气时的嘴角。

      秋天在妳推开门的一剎那、秋天在妳穿过我身旁时的淡淡香气。

      秋天在妳莫名其妙的预感里……

      秋天在妳我不经意的约定中。

      嗯,果然是九个秋。”

      “好感人。”赖德仁假哭了几声,“我鼻酸了。”

      “喂。”我回头发现他已偷偷坐在我背后,“早叫你别偷看了。”

      “我情不自禁啊。”他说完后便又躺回他的床铺。

      我正准备下线关机时,又收到sexbeauty丢来的水球。

      “你为什么喜欢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原本不想理她,不过心情实在太好了,跟她丢几个水球也无妨。

      “这次我问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什么问题?”

      “妳坐火车要到A站,请问当火车到B站时,妳会在B站下车吗?”

      “我为什么要下车?”

      “答案错了。”

      “错了?”

      “答案是:不会下车。不是:我为什么要下车。”

      “什么?”

      “晚安。”我下线关机走人。

      我到浴室洗个澡,洗完澡回到寝室已经过12点了。

      窗外的风势似乎转强,我开窗感受一下,确实有些台风味。

      我到床上躺下,赖德仁开始问我今天约会的细节。

      “你跟她散步时,没有牵着她的小手吗?”

      “没有。”

      “喔。”

      “喔什么。”

      “你应该牵她的手。而且在牵手的瞬间称赞她的小腿很漂亮。”

      “为什么?”

      “这样她会下意识看着自己的小腿,忘了你正牵她的手。”

      “所以呢?”

      “所以你就赚到了啊。笨。”

      “她还是可以立刻甩开我的手。”

      “那你就说:抱歉,我只想看看妳的手是否跟小腿一样漂亮。”

      “她今天穿长裤。”

      “你可以改称赞她的头发很漂亮,她总不会戴帽子或剃光头吧。”

      “我要睡觉了。”我闭上双眼,不想理他。

      “你还可以在手里藏一小片碎叶,然后用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干嘛?”我又睁开眼睛。

      “干嘛是她的台词。”

      “喂。”

      “然后你回答因为她头发上有片叶子,所以你伸手帮她拿下。”

      “鬼才相信。”

      “鬼才相信还是她的台词。”

      “你有完没完?”

      “还没完。你可以向她摊开手掌,证明确实有片叶子。”

      “所以呢?”

      “你不仅免费摸到头发,而且还会赚到她的一句谢谢。”

      “无聊。”

      “还有很多招。你想不想听?”

      “你说给自己听吧。”我翻了个身,“我要睡了。”

      “好,那我就说给自己听了。”

      于是赖德仁开始自言自语,偶尔还吃吃笑了起来,很吵。

      我猜他小时候父母一定经常不在家,而且别的小孩也不跟他说话,

      所以他练就一身对着空气连续讲几个小时的话都不会累的本事。

      这晚我就在他的聒噪声和窗外呼呼的风声中模模糊糊入睡。

      在等待孝的演奏会的这段日子里,我在在线遇见6号美女几次。

      我们通常只是礼貌性互丢了几个水球,没多作交谈。

      6号美女说我的名片档很有味道,把她随口说的话拗得很好。

      不过她还没改掉名片档,她说她得再想想。

      “名片档这东西不用太认真,完全空白也可以。”

      “不行。我要在秋天结束前想出来。”

      时序刚进入11月,秋天或许快结束了。

      今年南台湾10月中旬才感到一丝秋意,到11月底时可能已入冬。

      秋天的寿命只有一个月左右,果然很短。

      难怪以前的人老喜欢感伤秋天,搞不好只是因为秋天太短。

      “这次你一个问题也不许问。”

      又是sexbeauty。

      很好,反正我也觉得问她无聊的问题是件无聊的事。

      “很多男生总喜欢搞怪来吸引我的注意,你应该也是吧。”

      “喔。”

      “所以你故意问一些奇怪的问题,好让我留下深刻印象。”

      “喔。”

      “这也难怪,毕竟我可是个会让男人流鼻血的女人呢。”

      “妳是拳击高手吗?”

      “什么?”

      “晚安。”我下线关机走人。

      慧孝的演奏会在材料系馆前,时间是晚上八点。

      这晚我和赖德仁还有他女友一起吃饭,吃完饭后也一起到材料系馆。

      他的女友也是大三,虽然不跟我们同校,但学校也在台南。

      大二上她们班和我们班一起去机车郊游,回来后他们便开始交往。

      虽然她名字里没有倩,但我都叫她小倩,赖德仁也跟着叫。

      之所以会叫她小倩,是因为《倩女幽魂》这部电影。

      小倩的头发又长又直,走路轻飘飘的,又喜欢穿白色连身长裙。

      她的眼睛很大,通常眼睛很大的女孩眼睛都会说话。

      只不过别的大眼睛女孩眼睛说的是:我好美啊;

      但我看到小倩的眼睛时,总会莫名其妙听到:我好惨啊。

      所以我叫她小倩。

      她曾经问我为什么要叫她小倩?

      “因为妳像王祖贤一样美啊。”赖德仁抢着回答。

      小倩确实算漂亮,白天看见她时很赏心悦目;

      但如果是半夜12点在公园里遇见她,我一定会转头加速狂奔。

      材料系馆前的这个演奏会场地很简单,摆了40张椅子,但没有舞台。

      除了孝弹keyboard外,还有两个弹吉他、一个打鼓、另一个主唱。

      打鼓的是男生,其余都是女生。

      观众站着或坐着,也有人靠在墙上或坐在花圃边上,席地而坐的也有。

      演奏的歌曲是流行歌曲和英文歌,轻快的旋律居多。

      第一首曲子演奏到一半时我便发现6号美女和蚊子,

      曲子结束后我主动朝她们走去。

      “嗨,绣球。”6号美女先打招呼。

      “妳好。”

      不能叫6号美女,我还是只能用第二人称。

      “我有投妳一票喔。”赖德仁说。

      我回过头,他拉着小倩的手站在我背后。

      “你是要说几次?”我说。

      6号美女微微一笑表示响应,赖德仁点个头后便又拉着小倩走开。

      “学长你好。”蚊子说。

      “蚊子学妹妳好。”

      “刚刚那个人是?”蚊子问。

      “他是我室友。”我说,“旁边的女孩是他的女朋友。”

      “他女朋友长得很漂亮。”6号美女说。

      “妳也不遑多让。”我说。

      “谢谢。”6号美女笑了。

      “学长。”蚊子轻咳一声,“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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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3-1 13:25:55 |只看該作者
    “我想她穿高领衣服的目的,只是为了遮住脖子上的吻痕而已。”

      我掩着口,尽可能把说话声音降到最低。

      “呀?”6号美女不自觉抬高音量,随即又压低声音“真的吗?”

      “妳可以试着观察一下。”

      “观察什么?”

      “如果她下次约会更晚回家,妳可以观察隔天她是否戴面具出门。”

      6号美女突然笑出声音,惊动了蚊子和穿黑色高领毛衣的慧孝。

      “学姐。”蚊子说,“什么事这么好笑?”

      “妳耳朵借我。”6号美女站起来上身前倾,在蚊子耳旁边说边笑。

      蚊子也是边听边笑,最后干脆放声大笑。

      “原来如此呀,慧孝。”蚊子注视着慧孝的黑色高领。

      “什么叫原来如此?”慧孝似乎是一头雾水。

      “没事。”蚊子伸手碰触慧孝的衣领,“室内热,把领子翻下来吧。”

      “不用了。”慧孝急忙将身子后仰,避开蚊子的手。

      “果然。”6号美女对我说,不再压低声音。

      “果然什么?”慧孝问。

      “这里的小火锅果然很好吃。”6号美女说。

      “学姐!”慧孝叫了一声。

      “学姐说的没错呀,这里的小火锅果然很好吃。”蚊子说。

      然后蚊子和6号美女又笑了起来。

      基于民主政治的多数法则,我只好也跟着笑。

      我发现慧孝的视线转向我,便说:“我也觉得这里的小火锅好吃。”

      “好吧。”蚊子终于忍不住,“慧孝,妳的脖子是不是被我咬了,

      结果留下痕迹,所以妳才穿高领衣服遮住?”

      “被妳咬?”

      “我是蚊子呀。”

      “我不是被蚊子咬。”慧孝摇摇头。

      “哦……”蚊子的尾音拖得很长,脸上也露出暧昧的笑。

      “哦什么。”慧孝白了蚊子一眼。

      “妳只否认蚊子,没否认痕迹,也没否认遮住。”蚊子笑了笑,

      “结论是:妳脖子上有痕迹,但不是蚊子造成的,而且妳想遮住它。”

      “蚊子,妳好厉害。”6号美女说,“学姐以妳为荣。”

      “不敢当。”蚊子说,“学姐也该以慧孝为荣。”

      “为什么?”

      “慧孝忍着热,只为了遮住激情的痕迹以免刺激至今仍小姑独处、

      而且没人追的我,这情操实在太伟大了。”

      “没错。”6号美女说,“孝,学姐也以妳为荣。”

      然后6号美女和蚊子笑得很开心,慧孝则神态扭捏,说不出话。

      我发觉她们虽然以学姐学妹相称,但更像多年的好朋友。

      我不再像刚进来时那么拘谨,偶尔也会主动说些话。

      蚊子是个健谈开朗的女孩,说话之间虽然带着些微稚气,却很可爱。

      慧孝显得文静,而且有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是很多男生喜欢的类型。

      不过由于她们跟6号美女在一起,对照组太强,

      因此在我眼里她们只是普通的女大学生而已。

      我跟蚊子和慧孝之间的称呼很简单,就只是学长学妹;

      倒是我跟6号美女之间的称呼有些麻烦。

      6号美女可以很大方叫我绣球,但我只能偷偷叫她6号美女。

      一旦不能“偷偷”,我就不知道该叫什么。

      因为我常叫她6号美女,久而久之便成了一种习惯。

      反而听见“翁蕙婷”时,我还未必能立即把这名字跟她连在一起。

      我想应该只有我这么叫她,她似乎也只在我面前自称6号美女。

      我很珍惜这项特权,甚至觉得自豪。

      因此当我要和6号美女说话时,就得转头面对着她,

      用第二人称的“妳”开头。

      还好6号美女就坐我身旁,我对着她讲话而且只用“妳”来称呼她,

      并不会太奇怪。

      这顿饭在我提醒今天是台风天的情况下结束,大约是9点。

      但我们走出普罗旺斯时却发现雨停了,风也不强。

      蚊子说慧孝加入一个band,下星期二晚上有场演奏会,要我去捧场。

      “请问妳弹奏什么乐器?”我问慧孝。

      “我是keyboard,键盘手。”慧孝回答。

      “好厉害。”我转头问蚊子,“妳呢?”

      “慧孝是keyboard,我当然是mouse。”蚊子说。

      “那……”因为慧孝和蚊子挡在我面前,6号美女在她们身后,

      我只好绕过她们,走到6号美女面前,以便用第二人称,“妳呢?”

      “我只能是monitor了。”6号美女笑说。

      在我也想开玩笑说些什么时,我发现慧孝和蚊子同时转过身看着我,

      似乎觉得我刚绕过她们只为了在6号美女面前说话的行为很怪异。

      “所以妳和蚊子都不是那个band的成员?”我只好转移话题。

      “没错。”蚊子回答,“因为我们走的是气质美女的路线。”

      “我也很有气质。”慧孝抗议。

      “不。”蚊子说,“妳是田野美女。”

      “田野美女?”

      “因为妳很会种草莓。”蚊子说完后便大笑,6号美女也跟着笑。

      “喂!”慧孝大叫一声。

      “蚊子妳别再捉弄孝了。”6号美女说,“我们该回去了。”

      她们分乘两辆机车,停放的位置跟我机车的位置在相反方向。

      我们简短互相说声bye-bye,就算告别。

      “绣球。”我刚走到我的机车旁,便听见6号美女低声叫我。

      “嗯?”我回过头,6号美女正向我跑来。

      “待会你没事要忙吧?”

      “没有。”

      “那么你有空吗?”

      “有空。”

      “你还记得我住的地方吗?”

      “当然记得。”

      “请等我和学妹走后十分钟,你再离开。”6号美女笑了笑,

      “在我住处的楼下碰头。”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6号美女已迅速转身离去。

      我脑袋空白了几秒,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紧看了看表。

      十分钟虽然算短,但我在这十分钟内起码绕着机车走了一百步,

      而且看了七次表。

      十分钟终于到了,我立刻发动机车走人。

      6号美女的住处虽然只去过一次,但我印象很深,

      而且这段时间内我常在脑海里浮现在那里跟她聊天的景象。

      甚至可以听见当时滴滴答答的雨声。

      所以我并不需要东张西望找路,很精准地抵达6号美女住处的楼下。

      我在附近停好机车,再走回6号美女的住处楼下。

      她还没出现,我只好抬头看着遮雨棚,这让我缓和了一些紧张的情绪。

      铿锵一声铁门开启,6号美女刚探出身便看见我。

      “你怎么这么快?”她似乎很疑惑,“你有等十分钟吗?”

      “有啊。”我有些激动,“误差绝不会超过十秒。”

      “你别紧张,我相信你。”她笑了笑,“不过这表示你骑车很快,

      你应该骑慢点。”

      “不好意思。我以后会注意的。”

      6号美女嗯了一声后便往前走,她走了五步后我才快步跟上。

      我在她左后方一步,走了一会才发觉这应该是跟长辈走路时的礼仪。

      刚好6号美女转头朝我笑了笑,我便再踏前一步,跟她并肩走着。

      走了三分钟她还是没开口,我越来越纳闷,不断思考她正在做什么?

      或是即将要做什么?

      “喂!”6号美女拉住我衣角,“现在是红灯。”

      我吓了一跳,急忙缩回脚步,退回她身旁。

      “你干么闯红灯呀?”

      “我生肖属牛,所以看到红色会想要冲过去。”

      “胡说。”6号美女笑了,“你生肖又不属牛。”

      “我刚刚在想事情,所以没注意。抱歉。”

      “你想什么事呢?”

      “嗯……”我犹豫一下,“我们是千辛万苦来到这里过马路吗?”

      “当然不是呀。”

      “那……”

      “虽然现在没有雨,也没什么风,而且顺序也反了。”6号美女说,

      “但该做的还是要做。”

      “顺序反了?”我很疑惑,“该做的?”

      “你忘了那个约定吗?”

      “约定?”

      “在台风天出门吹吹风,再找家餐厅吃晚饭。”

      “啊?”

      “我们已经吃过饭了,但还没吹吹风呢。”

      绿灯亮了,6号美女跨步往前,但我还楞在原地。

      “快过来呀。”6号美女停在斑马线中央朝我招手。

      “虽然是绿灯,但妳站在马路中间很危险。”我快跑到她身旁说。

      “虽然是绿灯,但你用跑的过马路也很危险。”

      “这……”

      “快走吧。”6号美女拉住我衣袖往前走,我顺势跟着她走到对面,

      “这样就安全了。”

      能跟6号美女这样并肩走着当然值得兴奋,但更多的是感动。

      没想到她如此重视那个根本只能算是开玩笑的约定。

      我打从心底觉得6号美女非常真诚,甚至让我联想到正直这种字眼。

      我一面走,一面想着:她是如此美好,我该如何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在想什么?”6号美女停下脚步。

      我回过神,发现不知不觉间已走进校园。

      “没什么。”我说。

      “这时我不用莫名其妙的预感也知道你有心事哦。”

      “不是心事,只是……”我顿了顿,“只是很感谢妳。”

      “你怎么老是说谢谢呢?”6号美女说,“我担待不起的。”

      “如果不能感谢妳,那我只能感谢天了。”

      6号美女笑了笑,没说什么。

      “你对蚊子和孝有何看法?”过了一会,6号美女突然说。

      “看法?”

      “我找话题而已,你别紧张。”

      “喔。”我笑了笑,“她们两个人都很好。”

      “是呀。”6号美女也笑了笑,“还有呢?”

      “嗯……”我思考了一下,“蚊子倒是让我想到两件事。”

      “说来听听。”6号美女眼睛一亮。

      “我班上有个绰号叫苍蝇的同学,可以介绍给她认识。”

      “为什么他的绰号叫苍蝇?”

      “因为他总说他是苍鹰,我们不以为然,便叫他苍蝇。”

      “原来如此。”6号美女说,“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跟一个古老的故事有关。”

      “哦?”

      “学长骑机车载着学妹,骑进加油站。学长说:学妹,我要上厕所,

      妳帮我加油。说完后学长便跑向洗手间。学妹朝学长的背影高喊:

      学长!加油!学长!加油!”我笑了笑,说:“蚊子让我莫名其妙

      想起这个故事中的学妹。”

      “这是笑话吧。”6号美女说。

      “不。”我说,“这是有点冷的故事。”

      果然是有点冷,6号美女没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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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还有学妹耶。”他没理我,手指着计算机屏幕。

      “可是……”我说,“我怕她只是客套。”

      “她会客套吗?”

      “应该会吧。”我说,“她本来人就很客气。”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回信告诉她,说临时有事之类的理由。”

      “如果她不是客套呢?”

      “会吗?”

      “如果她在风雨中眺望,痴痴等待着你的出现呢?”

      “别傻了。”

      “如果她等不到你,于是哭倒在露湿台阶呢?”

      “喂。”

      “如果她是诚恳邀请你,你难道要用装死来回报她?”

      “这……”

      “如果她要客套,她会说:抱歉这次不行,希望下次再一起吃饭。”

      “对啊!”我拍了一下额头。

      “那还不快去?”

      “没错。”

      我立刻站起身,拿了安全帽便想往外冲。

      “喂。”赖德仁说,“有台风警报耶。”

      我只迟疑两秒,便拿出雨衣,说:“亲爱的,晚上不用等我吃饭。”

      “白痴。”他坐回计算机前。

      我迅速穿上雨衣,打开寝室的门。

      “不要送我啊。”关门前,我说。

      赖德仁完全不想理我,头没转、话也没说。

      跨上机车时我看了看表,6点20左右,也许会迟到。

      不管了,到了再说。

      虽说是台风天,但外头没什么风,不过倒是有一点雨。

      可能是受台风外围环流影响,所以才会飘了点雨。

      崇学路离学校有段距离,而且我对那一带也不是很熟,

      花了些时间才找到188巷。

      巷子弯弯曲曲、巷中有巷,而且天色已暗、天空又飘雨,

      我在巷弄间绕来绕去,始终找不到普罗旺斯。

      我越骑越心急、心跳越快,握住机车手把的双手也微微发颤。

      我只好在三条小巷交会处的墙边停下车,试着冷静,也让自己喘口气。

      当我抬头朝天空准备大喊:把我的青春还给我时,

      看见墙上画了一片蓝天下的熏衣草田,“普罗旺斯”就写在蓝天上。

      我大喜过望,赶紧把车停好,脱下雨衣,随手搁在机车上。

      其实这里非常靠近崇学路,只要一转进巷子就看得到。

      刚刚太心急了,而且店门口的树长得很茂密,遮住了那四个字,

      因此才会找不到普罗旺斯。

      看了看四周,这里刚好在三叉口,房子外侧便呈圆弧形。

      我走到店门口,小小的木门带点童话风情,上面还写了Provence。

      Provence?

      不就是普罗旺斯吗?

      我哑然失笑,刚刚我的眼睛只搜寻普罗旺斯这四个中文字。

      还好那面好心的墙上写了中文字,不然我大概死也找不到。

      店名用英文确实会比较有气质,即使把店名取为“Goodmorning”、

      “Comeagain”,你也会觉得新奇有趣。

      如果用中文,便是“大家早”和“搁再来”,那么你还会想进去吗?

      不能再胡思乱想,我已经迟到15分钟了。

      伸手想推开木门时,手只伸到一半便收回,我竟然又犹豫了。

      如果只有6号美女那还好,问题是还有两个我不认识的学妹。

      况且现在她们应该正开心地吃饭聊天,我突然出现会不会杀风景?

      虽然明白多犹豫一秒便是迟到越久,但还是不得不犹豫。

      “你果然来了。”

      木门被拉开,6号美女正探出身子。

      “妳……”我吓了一跳,说不出话。

      “这里不好找,我怕你找不到,便出来等你。”6号美女走出门,

      “没想到一开门就见到你。”

      “我……”我还是说不出话。

      “你找了很久吗?”她问。

      “还好。”我终于回过神,“其实我到的时候也已经迟到了,抱歉。”

      “该说抱歉的是我。”她笑了笑,“邀约很仓促,请别见怪。”

      “不不不。”我很不好意思,“妳太客气了。”

      “没淋到雨吧?”

      “没有。”我说,“我穿了雨衣。”

      “那就好。”

      然后我们都不说话,也都忘了要走进店里,反而同时朝反方向走去。

      经过店门前花草茂盛的三角形小花圃,又来到画了熏衣草的那面墙。

      也许是那幅画带来的错觉,我彷佛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像是可以安定人心、放松心情的熏衣草香味。

      “我想请教妳一件事。”我先打破沉默。

      “请说。”

      “妳知道我会来?”

      “嗯。”她点了点头。

      “这又是妳的莫名其妙预感?”

      “可以算是预感。”她说,“但不算是莫名其妙。”

      “怎么说?”

      “因为我相信你会来呀。”

      她笑了起来,笑容很灿烂。

      虽然都是台风天,但这次只有微微的风、细细的雨;

      这里没有骑楼,只有花圃里盛开的花草;

      餐厅也不是同一家,而且这次吃饭应该要付钱;

      迟到的人换成是我,不再是她。

      或许什么东西都会改变,也将改变。

      但不变的依旧是她的眼神与笑容。

      “绣球。”

      “是。”我回答,“6号美女。”

      “我们是千辛万苦来到这里欣赏墙上的画吗?”

      “不。我们是来这里吃饭的。”

      “那我们进去吧。”

      “嗯。”

      我们往回走,走到店门口,我推开木门让她先走进。

      她经过我身旁时,对我笑了笑,是很开心的笑容,不是客套的微笑。

      那一瞬间,我觉得心头有一阵微风吹过,带走犹豫和不安。

      我也莫名其妙因为这阵微风而联想到秋天。

      我确实是在秋天出生的没错,因为6号美女让我感受到全新的生命。

      4.

      没来由的,我轻轻皱了皱眉头。

      “可以吗?”妳伸长右手,右手食指距离我鼻尖只有十公分。

      “妳要干嘛?”我很疑惑,“点穴吗?”

      “我要开锁。”妳说。

      “开锁?”

      “嗯。”妳点点头,“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说,“可是锁在哪?”

      “你的两眉之间。”

      “那地方有另一种说法,叫眉心。”

      “好。”妳笑了,“请把眉心借我。”

      “我的荣幸。”我说,“请随意。”

      妳又伸长右手,右手食指在我眉心写了几笔。

      “妳写什么?”

      “一组数字。”

      “这跟开锁有关吗?”

      “因为这是密码锁呀。”

      “那么妳写了哪些数字?”

      “1016。”妳说,“我们第一次见面吃饭的日子。”

      我楞楞地看着妳,说不出话,心里有些感动。

      “你以后一定要记得哦,当你不开心时,眉心就有道密码锁,

      但只要输入1016便可打开。”

      说完后妳笑了起来,眼神很温柔。

      我彷佛听见眉心传来细微的喀嚓声,锁果然开了。

      ※※※※※※※※※※

      普罗旺斯有两层,正厅挑高,天花板上悬挂水晶灯。

      室内的空间不算大,水晶灯散发出的黄色光线刚好完全笼罩。

      漆成白色的墙、柱、梁,窗台和摆设的家具都是原木,

      给我的第一印象是温馨而清爽。

      6号美女引领我爬上木制阶梯到二楼,楼梯间有一扇彩绘的窗。

      “她们是跟我住一起的学妹。”6号美女先指着穿运动外套的女孩,

      “她叫李雯芝,绰号是蚊子。”

      我发觉6号美女也穿了同样的外套,我想应该是她们的系服。

      这种外套的样式是很典型的大学系服,薄薄的,很适合现在的季节。

      “她叫林慧孝,没特殊的绰号。”6号美女又指着另一个女孩,

      “大家都叫她慧孝,但我习惯只叫她孝。”

      这个叫孝的女孩大概是身体虚或是正感冒,竟然穿了黑色高领毛衣。

      “他叫蔡旭平,但妳们得叫他学长。”6号美女对两个学妹说。

      “学长好。”两个学妹异口同声,并朝我点了点头,举止大方。

      “妳们好。”相较起来,我显得不太自然。

      “其实你们已经见过面了。”6号美女对我说,“还记得吗?”

      “已经见过面了?”我很惊讶。

      “学姐。”蚊子笑了笑,“那时学长眼中只有妳,哪会记得我们。”

      “不要胡说。”6号美女轻声斥责,蚊子反而笑得更开心。

      我正极力回想在何时何地曾见过这两个学妹,有些心不在焉。

      “在看完那场很难看的电影之后。”6号美女在我耳旁轻声说。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

      “你请坐吧,别客气。”

      “谢谢。”

      我坐在6号美女旁边,对面是会笑的蚊子。

      不,是慧孝和蚊子。

      桌子贴着一面墙,墙上像是画了幅有院子的住家,涂满了整面墙。

      这幅画很立体,好像可以穿过橘色外墙走进白色院子打开蓝色的门。

      6号美女说这里的小火锅不错,于是她们点了三种不同的小火锅。

      我则点了第四种小火锅。

      既表示从善如流,又不至于完全没主见。

      我很清楚自己的角色,因此在一开始的聊天中通常扮演聆听者。

      除非有人对我说话时语尾加了问号,我才会开口回答。

      当然为了避免让学妹认为我自闭,我总是尽可能保持淡淡的微笑。

      幸好我的存在似乎不会干扰她们之间的聊天,她们一直聊得很愉快。

      这并非是指她们当我是空气,而是她们都很大方,

      不会因为我的存在而觉得拘束。

      “孝今天穿这样,你会不会很好奇?”6号美女转头轻声问我。

      “嗯……”我犹豫一下,低声回答:“坦白说,会。”

      “我也很好奇。”6号美女的音量依旧压低,“你问问看。”

      “妳可以自己问啊。”

      “我和蚊子都问过了,但她给的答案并不一样。”

      6号美女掩着口,声音更低了,“我想知道她会如何回答你。”

      “遵命。”

      “不好意思,学妹。”我转头将视线朝向穿黑色高领毛衣的慧孝,

      “我想请问妳今天为什么穿高领毛衣?”

      “这样穿有问题吗?”慧孝回答。

      “高领毛衣对现在的气候而言,应该是太厚了。”

      “因为我在戴孝。”

      “抱歉。”我有些尴尬。

      “没关系。”她说,“我刚失恋,想为逝去的恋情戴孝。”

      “学长别听慧孝胡说。”蚊子插进话,“她正在热恋中呢。”

      蚊子笑了起来,慧孝也朝我露出淡淡的微笑。

      “果然。”6号美女又低声跟我说话。

      “嗯?”

      “孝给的答案又不一样了。”

      “她穿什么很重要吗?”

      “只是很纳闷而已。她昨天还穿短袖呢。”

      “我也很纳闷。我刚刚的重点是高领,并不是黑色。”

      “那你猜是为什么?”

      “嗯……”我想了一下,“她昨天有跟男朋友约会吗?”

      “有。而且很晚才回家呢。”

      “果然。”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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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3-1 13:22:42 |只看該作者
    只见她很慌张地用手指贴住双唇比出嘘的手势,我便立刻住口。

      “你忘了只能偷偷叫吗?”她的音量压得很低。

      “抱歉。”

      我看见她身后有两个女孩,而我身后也还有赖德仁。

      “你刚刚有拍手吗?”她问。

      “嗯。”我点点头。

      “我也是。”她说,“我还差点睡着呢。”

      “其实妳应该睡的。”

      “没错。”她笑了笑,“我后悔了。”

      一听见“后悔”这个关键词,我立刻惊醒,想赶紧开口问她的电话。

      “我可以……”

      没想到开口问她电话,比想象中难多了,我竟然词穷。

      “我有投妳一票喔。”赖德仁突然插进话。

      “哦?”她先是一楞,随即微笑说:“感恩。”

      “妳本人比照片好看。”

      “谢谢。”她笑了笑,“不过我以后恐怕得戴太阳眼镜出门了。”

      6号美女身后的两个女孩低声说了几句话,似乎正催促她。

      “不好意思,我先走了。”她朝我和赖德仁点了点头,“bye-bye。”

      我见她转身离开,口中却吐不出半句话,双脚也钉在地上。

      “你的青春走远了。”赖德仁说。

      我鼓起勇气朝她的背影奔跑,只跑了几步,便看见她竟然转身跑向我。

      我们在两步距离处同时停下脚步,然后也同时微微喘气。

      “忘了跟你说。”她调匀呼吸后,接着说:“我昨晚在BBS注册一个

      新账号。”

      “账号是?”

      “你猜。”

      “我猜不到。”我说,“因为我现在无法思考。”

      “很好猜的。”

      “请马上告诉我。”我说,“麻烦妳了,6号美女。”

      “你猜中了。”

      “嗯?”

      “就是6号美女呀。”她说,“ID是sixbeauty。”

      “sixbeauty?”

      “嗯。”她点点头,“是资研的BBS,不是计中的哦。”

      “我记下了。”

      “你也去注册一个账号吧。”

      “好。”我说,“可是要取什么ID呢?”

      “showball。”

      “showball?”

      “绣球。”她笑了笑,“不错吧。”

      “我得走了。”她转身看了一眼十公尺外等着她的两个女孩,

      “bye-bye。蔡同学。”

      “bye-bye。6号美女。”

      “要记得只能偷偷叫哦。”她边跑边回头挥手。

      “嗯。”我朝她的背影喊:“我会记得!”

      “问到电话号码了吧?”赖德仁走近我。

      “没有。”

      “啊?”

      “啊什么,反正我还是没问。”

      “啊?”

      “不要再啊了,先回宿舍再说。”

      我拉着赖德仁快步走回寝室。

      这个年代BBS在大学校园内很兴盛,多数学生会上BBS。

      我没有个人计算机,偶尔会在计算器中心或系上的计算机教室上BBS,

      回寝室的话就用赖德仁的计算机上BBS。

      我注册过几个ID,但老是因为忘了密码而不再用。

      后来干脆只用guest看文章,反正我在BBS上也很少PO文。

      不过现在不同,我得赶紧在资研站注册showball。

      我一回寝室便立刻打开赖德仁的计算机,连进资研的BBS。

      “你真自动。”他说。

      “借一下不会死。”我说。

      “但是会受重伤。”

      我不再理他,顺利注册了showball,昵称取为绣球,

      密码就用跟6号美女第一次见面吃饭的日期。

      这密码我应该不会忘;万一忘了,那这个ID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注册完后,我第一个动作便是查询6号美女的名片檔。

      “我不只性感,而且感性。

      美貌与才艺兼备,天使与魔鬼并存。

      如果你见了我只想到性,那就太可惜。

      如果你见了我没想到性,那还是可惜。

      ps.找我聊天前,请先掂掂自己的斤两,不要自取其辱。”

      我整个呆住,像一只受惊的鹌鹑。

      “你在找一夜情吗?”赖德仁双眼盯着计算机屏幕。

      “不。这……”我惊魂未定,“这是翁蕙婷的名片档。”

      “她竟然取性感美女这种昵称?”他很惊讶。

      “性感美女?”我仔细看了看屏幕,“啊!我搞错了。”

      原来我把sixbeauty打成sexbeauty,差一个字母是会死人的。

      我重新查询sixbeauty的名片档,这次对了,昵称果然是6号美女。

      “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她的名片档只有这么一句,我很纳闷。

      虽然中秋节过后天气确实变凉了,但应该还不到冬天。

      “你在干嘛?”我看见赖德仁手指飞快在键盘上打字。

      “帮你丢水球。”他说,“快好了。”

      “喂!”我觉得不妙,赶紧拉开他,调出水球记录。

      “性感美女叫sexybeauty,不是sexbeauty。妳少了一个y。”

      “多管闲事。无聊。”

      “不过还好妳的名片档有一个y。”

      “名片檔有y?有吗?”

      “有。妳的名片檔很GY。”

      “你死定了!”

      赖德仁竟然用我的ID跟sexbeauty丢水球,我回头想找他算账时,

      他已经溜出寝室。

      还好不是丢sixbeauty水球,不然他也死定了。

      我不理会sexbeauty持续丢来的“你混哪里?”、“马上回答我!”、

      “是男人就要带种!”之类的水球,专心思考我的名片档要写什么?

      “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春天近了,夏天就不远;

      夏天如果不远,秋天也就快到了;

      秋天既然快到,冬天的脚步便近了。

      现在是怎样?

      要一直冬天到死吗?”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写什么,只好随便写下这些文字当作名片文件。

      然后寄信给sixbeauty。

      “6号美女妳好:

      请问我可以加妳为好友吗?

      绣球”

      “你的名片档真无聊。不知所云。”

      sexbeauty还在丢我水球。

      “如果妳的父亲和男朋友同时出车祸送到同一家医院,同一间病房。

      请问妳进病房后,会先抓住谁的手痛哭?”

      “什么意思?”

      “只是要妳思考这个深奥的问题才不会来吵我。bye-bye。”

      我立刻下线,然后关掉计算机。

      这个手机在学生族群还很罕见的时代,BBS是很方便的联络方式。

      我又有了知足感恩的心情,感谢老天眷顾,我更靠近6号美女。

      不过这种心情知道就好,不要太当真,我可不想再尝到悔恨的味道。

      原本吃过晚饭就想上线,但赖德仁似乎对逗弄性感美女很感兴趣,

      当他看见性感美女也在在线,便一直丢她水球。

      我催了他几次,他嘴里只说快好了,手指却从未停歇。

      “你真的很无聊。”我说。

      “没错。”他说,“所以才要跟她丢水球啊。”

      我再次上线时,已是深夜。

      信箱里果然有新信,6号美女是好人,这点我有信心。

      她有莫名其妙的预感,我也有莫名其妙的信心。

      “当然可以呀,这是我的荣幸。

      不过你的名片档似乎在取笑我呢。

      其实我往往会忘了秋天的存在,以为夏天过后便是冬天。

      每年这个季节,我会觉得只是夏天的尾巴,所以天气凉了点而已。

      但如果人家问我:现在是什么季节呢?

      我还是会回答:秋天。

      因为秋天是真实存在着,即使在南台湾。

      可惜我心里并不存在秋天,或者说,无法感受。

      我这种感受跟我的预感一样,都算莫名其妙吧。:)

      6号美女”

      无法感受秋天?

      这种感受虽然莫名其妙,但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秋天在南台湾很短。

      秋天在南台湾通常意味着早晚温差大于是容易感冒,

      而当你终于不再感冒时才会突然惊觉冬天到了、秋天过了。

      易逝的秋天好像只能留下打喷嚏流鼻水的记忆,所以不能感受也好。

      我想回点什么东西给她,但左思右想也挤不出适合的文字。

      如果我回:希望下次能跟妳一起感受秋天,这样好像有些做作。

      如果我回:秋天是我们初见的季节,妳以后一定会感受到。

      这样又有点轻佻,而且太自以为是。

      无论如何,这是她寄给我的第一封信,我一定得回。

      所以最后我写下:

      “我也和妳一样,无法感受秋天。

      虽然我是在秋天出生。

      绣球”

      “我会先抓着我爸爸的手痛哭。”

      才刚寄完信,屏幕突然跳出这记水球,又是sexbeauty。

      “喔。”我觉得烦,随便敷衍一句。

      “因为我男朋友很多,如果先握住男友的手,万一他脸上缠着绷带,

      我可能会叫错人。”

      “喔。”妳有完没完?

      “你到底是混哪里?”

      “当妳咬了一口面包后,有什么比发现里面有一只蟑螂更可怕?”

      “什么?”

      “晚安。”说完后我立刻下线。

      我起身离开计算机,打算洗个澡然后睡觉。

      洗澡时脑海里陆续出现一些严肃的问题。

      如果她已经有男朋友呢?

      依她的个性和外表,这时候有男友的可能性很大。

      如果我够幸运,她目前没有男朋友,那么我又该采取什么行动?

      原先以为自己很容易知足感恩,没想到我的修为还是不够。

      隐隐觉得自己若这么一头栽进去,可能会受伤,也可能对她造成困扰。

      还是先做好心理建设吧。

      为了不想后悔,我该把握住可以靠近她的任何机会;

      为了防范受伤太重,我得提醒自己不能强求、不能期望太高。

      我得小心翼翼掌握这两者的平衡点,但搞不好这两者根本是冲突的,

      毫无平衡点可言。

      如果只有知足感恩,我便能拥有一段美丽的回忆;

      一旦有了欲望,伴随而来的便是无穷无尽的烦恼了。

      我的心原本像是平静的池塘,水波不兴。

      当6号美女这块石头扑通一声掉进池塘,我才发现青蛙远比想象中多。

      青蛙跳出池塘后总是呱呱叫个不停,我的心便不再平静。

      这时反而有些庆幸没有她的电话,不然光打电话给她就得挣扎半天;

      如果鼓起勇气打电话,在电话中要说些什么也得挣扎;

      如果决定在电话中约她,怎么开口还是要挣扎;

      万一她在电话那端说No,跳出池塘的青蛙们大概全部会翻白肚。

      那么我得挣扎着安抚青蛙的灵魂,然后挣扎着继续平心静气念书。

      还好我跟6号美女联系的管道是BBS,

      不用见到面、听到声音的交流方式对心脏的负荷比较小。

      我可以藉由mail或水球跟她说说话,言不及义也无所谓。

      这样我跟她,就不是曾经短暂交会然后只留下美好记忆的两个人,

      而是现在还在进行中的两个彼此认识的人。

      接下来的十天,我只在BBS上跟她说话。

      虽然见面时才会有真实的触感,在网络上只能感受到一些余温,

      但我没在BBS上约她出来见面,一来怕唐突,二来勇气也不够。

      直到今年最后一个侵台的台风——芭比丝的台风警报发布为止。

      在少尉牛排馆那晚,我曾说我可能会养成在台风天出门吹吹风,

      再找家餐厅吃晚饭的嗜好。

      她回答我说,要记得约她一起出门。

      虽然我和她心里都明白是玩笑话,但这应该是个好的借口。

      赖德仁也说这借口不错,但说无妨,试试看不会死。

      “但是可能会受重伤。”我说。

      “受重伤也比后悔好。”他说。

      在餐厅吃中饭时从电视得知芭比丝的陆上台风警报已在早上发布,

      吃完饭后我立刻写mail给她。

      “台风又来了,今晚可能风雨交加。

      不知道妳是否愿意冒着生命危险跟我一起吃晚饭?

      生命很重要,吃晚饭也很重要,冒着生命危险吃晚饭更重要。

      所以……如果可以……如果不介意……如果妳没事要处理……

      今晚出门吹吹风,然后吃饭好吗?

      绣球”

      “两只蟑螂、三只蟑螂、很多只蟑螂。这是你上次问题的答案。”

      已经好多天没在在线遇见sexbeauty,没想到又收到她的水球。

      “我问了什么问题?”

      “咬了一口面包后,有什么比发现里面有一只蟑螂更可怕?”

      “答案是半只蟑螂。”

      “为什么?”

      “这表示有半只蟑螂在妳嘴里。bye-bye。”

      然后我下线走人。

      下午的课要上到五点,而且她也未必会在晚饭时间前上线。

      如果她收到mail时已经吃完晚饭,那么会不会对她造成困扰?

      赖德仁说我想太多了,好像还没女友的人在烦恼小孩以后该做什么。

      我想想也对,好不容易有了借口,冒点唐突佳人的风险应该可以接受。

      五点下课钟响后,过了20分钟老师才良心发现说了声下课。

      我立刻冲出教室,直接跑到系上的计算机教室上线。

      信箱有新信,我很紧张。

      “这约定我还记得,谢谢你提醒我。

      可是我今晚已经跟两个学妹约好六点半要去普罗旺斯吃饭。

      如果你不介意跟三个女生吃饭,欢迎你一起来。

      ps.不是法国的普罗旺斯哦,它在崇学路188巷里。

      6号美女”

      看了看表,已经五点半了,没时间犹豫该不该介意了。

      我立刻下线,骑车回宿舍,跑进寝室。

      但当我把课本放下后,我突然有些犹豫。

      “喂。”我叫了正在打计算机的赖德仁一声,“计算机借我。”

      “请。”他站起身让出座位,“这是我的荣幸。”

      我瞄了他一眼,没时间理会他为什么这么干脆,坐下后直接上线。

      然后我又细看一遍她的信。

      6号美女是个客气的人,如果她的邀请只是客套呢?

      就像如果客人到家里时,主人总会请他多留一会顺便一起吃饭。

      但客人会回答:“下次吧。我该告辞了。”

      然后主人挽留、客人婉谢,最终客人一定不会留下来吃饭。

      如果客人说:“那我就留下来跟你们一起吃饭啰。”

      我想主人应该会尴尬得不知所措吧。

      如果我就这么跑到普罗旺斯,会不会成为白目的客人?

      “6点5分了,你该准备出门了。”赖德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喂。”我转头说,“不要偷看别人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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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3-1 13:21:19 |只看該作者
    赖德仁说的没错,我在耍什么帅、摆什么酷、装什么潇洒?

      问个电话而已,会死吗?

      我双手紧抓着头发,几乎快把头发扯下。

      “同学,我可以问妳的电话号码吗?”

      “嗯?”我松开双手,看着他。

      “同学,可以给我妳的电话号码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么简单的话,你刚刚却不想讲。”

      “你管我。”

      “同学,如果妳不介意,我可以打电话给妳吗?”

      “够了喔。”

      我越想越气,冲到窗边打开窗户,大喊:

      “把我的青春还给我!”

      “同学,为了我的青春,我可以打电话给妳吗?”

      “不要再说了!”

      “我的青春小鸟一去不回来……”

      “唱的也不行!”

      我赌气跳上床,翻来覆去始终调整不出一个可以让心情平静的姿势。

      想再见6号美女一面的心非常炽热,伴随而来的悔恨力道也同样猛烈。

      虽然知道6号美女的系级和姓名,但如果跑到她上课的教室外等她,

      她可能会觉得被骚扰,而且我也会看不起自己。

      稍有差池的话,更会把这段美丽的回忆破坏殆尽。

      写信呢?

      我睁开双眼,彷佛看见曙光。

      可是写信不是我的强项。

      那么我的强项在哪?

      我叹口气,还是闭上眼睛试着入睡比较实际。

      一觉醒来时大约中午,才刚下床赖德仁便想拉我去吃午饭。

      他说下午一点成功厅有播放电影,赶紧吃完饭后去看电影。

      “片名呢?”我问。

      “据说很有名。”他说。

      “片名是什么?”

      “据说还得了很多奖呢。”

      “片名到底是什么?”

      “如果我知道的话,在第一个问号时我就会回答你了。”

      我不再理他,带着盥洗用具走到浴室。

      盥洗完走回寝室,赖德仁一直催促我赶紧吃饭。

      我有些意兴阑珊,但还是被他推着走。

      我们在宿舍地下室的餐厅吃饭,吃完饭直接走到成功厅。

      门口排了一堆学生,队伍还满长的。

      “都怪你,拖拖拉拉的。”赖德仁抱怨着。

      “免费的电影就别计较太多了。”我打了个哈欠。

      凭学生证入场,不用对号入座,是在这里看电影的原则。

      我们排队走进成功厅,一进场只觉得闹烘烘的,大家都在找座位。

      “只能坐地上了。”我说。

      赖德仁不死心,又放眼看了看四处,才不情愿地坐在阶梯走道上。

      “片名到底是什么?”我也在阶梯走道坐下,在他前面。

      “永别了,青春。”

      “喂。”

      灯灭了,鼎沸的人声瞬间安静,电影开始了。

      电影一开头竟然是黑白画面,我很纳闷。

      原以为只是影片质量不好,没想到过了五分钟后还是黑白画面,

      我才惊觉这是一部黑白电影。

      非常古老的影片加上业余的电影院,银幕不仅朦胧而且还偶尔下雪。

      我只撑了20分钟,便决定放弃了解这部电影在演什么的念头。

      虽然如此,我还是没离开这里,一来连走道都坐满了人,要走很难;

      二来如果一走,岂不是告诉所有人我根本看不懂这部得奖电影?

      身为一个大学生,基本的装腔作势的虚荣心我还是有的。

      还有一个多小时动弹不得的时间,我便开始在脑海里倒带昨晚的情景。

      6号美女温暖的笑容和清澈的眼神都很清晰,我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可是一想到我为了莫名其妙的知足感恩心情,以致没开口问她电话,

      嘴角像吊着千斤石头,瞬间下挫。

      虽然她有莫名其妙的预感,我们会再见面,但要我相信这个,很难吧?

      而且她也没说是多久以后见面,万一是几十年之后呢?

      那时我可能在老人赡养院与她重逢。

      “妳不是6号美女吗?”我叫住一个擦身而过拄着拐杖的老妇人。

      “曾经有个男孩这么叫我。”她很惊讶,“呀!你就是那个男孩。”

      “嗯。”我微微调整口鼻上的氧气罩,“没想到已经过了60年。”

      “是呀。”她叹口气,“我现在是6号老婆婆了。”

      “妳在我心中永远像初见面时那么美。”

      “谢谢。”她又叹口气,“如果当初你肯问我的电话就好了。”

      “这60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后悔。”轮到我叹口气,“还好我快死了。”

      “那你就安心地去吧。”

      “我打算将我的骨灰埋在少尉牛排馆前面。”

      “现在采取的是灰飞烟灭火葬法,火葬后什么都不剩,不会有骨灰。”

      “唉,时代真的变了。现在这个时代连猪都会开口说话了。”

      “唉,是呀。而且还说英文呢。”

      “唉,我们那个时代大家拼命学英文,没想到现在只有猪才学英文。”

      “唉,这就是人生呀,总是变幻无常。”

      “唉。”

      “唉。”

      灯光突然亮了,我的思绪终于回到20岁的现在。

      全场延续播放电影时的静默气氛五秒钟后,突然有个男生用力拍手。

      然后陆陆续续有人跟着拍手,最后几乎是掌声雷动还夹杂着欢呼声。

      如果这部电影的导演看到这景象(但我猜他应该早已作古),

      一定会感动得痛哭流涕。

      “这部电影真的这么好看吗?”我转头问赖德仁。

      “才怪。”赖德仁也在拍手,“我看到一半就想死了。”

      “那为什么大家都在拍手。”

      “这么超级难看的电影,走又走不掉,现在终于演完了,难道不值得

      高兴吗?”

      “没错。”我恍然大悟,也跟着拍手,“终于演完了。”

      揉了揉发麻的双脚,我站起身。

      散场的气氛很欢乐,大家似乎对这种默契感到有趣。

      我和赖德仁走出成功厅,他边走边抱怨电影真的难看到爆。

      我很庆幸刚刚没认真看电影,不然我应该也会很想死。

      走到成功厅外面的小广场时,感觉左肩被轻拍一下。

      我回过头,身子瞬间挺直。

      “我不是说过我莫名其妙的预感通常很准吗?”6号美女笑得很开心,

      “我们果然又再见面了。”

      我张大嘴巴无法合拢,也说不出话。

      “这么快就忘了我吗?”她依然保持开心的笑容。

      “不。”我赶紧合拢嘴巴后再开口,“妳是6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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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3-1 10:25:02 |只看該作者
    我解开雨衣上面的扣子,将花插进上衣口袋,再把扣子扣好。

      “我曾在这条路上看见有人开车穿雨衣呢!”我说。

      “真的吗?”

      “嗯!那时我很好奇便仔细一看,原来那辆车前面的挡风玻璃没了,

      一男一女只好穿着雨衣开车!”

      “这笑话不错!”她笑了。

      “不!”我也笑了,“这是故事!”

      一直提高音量而且用惊叹号说话是件累人的事,我们只好选择沉默。

      在风雨中她不时变换拿伞的角度,偶尔伞开了花,她便呵呵笑着,

      似乎觉得很有趣。

      我也觉得有趣,因为打在身上的雨点,好像正帮我做免费的SPA。

      虽然我应该要把握这最后相处的时间跟她多说点话,

      但我不想费心找话题跟她聊天,因为此时说什么或做什么,

      都比不上看着她开心地笑。

      即使她的笑声常被风雨声淹没,但她的笑容依旧温暖而可爱。

      我有点担心她的伞,更担心她被淋湿,便频频转头看着她。

      视线穿过模糊的眼镜,我发现她身上彷佛罩着一层白色的光晕。

      我突然有种她也许是天使的错觉。

      “到了。”十分钟后,她在一栋公寓的遮雨棚下停住脚步,收了伞。

      她呼出一口气,用手拨了拨覆在额头上的乱发,微微一笑。

      这个遮雨棚不仅挡住雨点,也把雨声净化成低沉的滴滴答答。

      遮雨棚下的空间虽然狭小,却已足够保护住她的声音,

      以致于她那句“到了”我听得很清楚。

      “谢谢你送我回家。”她说。

      “请别客气。”我说。

      “今天很开心,也很高兴认识你。”她说。

      “妳抢了我的台词。”

      “谢谢你带给我这么一段难忘的经历。”

      “不。”我说,“该说谢谢的人是我。”

      “哦?”

      “因为妳在我苍白的青春中,留下最缤纷的色彩。”

      “你太客气了。”

      “不,我真的很感谢妳。”我说,“谢谢妳给我这么美丽的回忆,即使

      十年后,或是更久之后,每当遇到台风天,我一定会想起今晚。”

      她没回话,略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依然是清澈明亮的眼神,昏暗的光线和震天价响的风雨声也掩盖不住。

      将来我老了,回顾这一生时应该会在脑海里迅速掠过很多影像。

      但一定会在这里定格,也许只有两秒钟,但一定是定格画面。

      所有东西在发生的当下,就立刻永恒了。

      因为无法永恒这件事,也是一种永恒。

      这一刻她的眼神,对我而言就是永恒。

      我很高兴也很自豪能认识6号美女,也许刚开始时是出自虚荣心,

      毕竟认识美女对平凡男孩而言是件值得说嘴的事。

      但我此刻只觉得感恩,感激老天让我认识她,而且在今晚靠得这么近。

      我心里正天人交战,我很想问她以后是否可以碰面?

      是否可以留下一些联络方式?是否可以让我更靠近她?

      但我始终没开口。

      不是因为没有勇气,而是这会让我觉得太贪得无厌。

      老天已经够眷顾我了,我不该再额外要求些什么。

      就像中了发票的特奖已经够幸运,如果还要求奖金得用全新的新钞,

      那就太超过了。

      我知道人们通常不是后悔做过的事,而是后悔那些没做的事,

      或许将来我会后悔现在的不开口,但我还是下定决心,选择知足。

      我再度解开雨衣上面的扣子,右手从上衣口袋拿出那朵粉红玫瑰。

      “谢谢妳。”我将花递给她,“祝妳长命百岁。”

      “这祝贺词有点怪。”她接下粉红玫瑰,“但这朵花开得真漂亮。”

      “是啊。”我说,“女服务生忘了另一层道理。最了解金子价值的人

      就是银楼老板,最了解房子价值的人就是房地产大亨。最懂得欣赏

      花朵美丽的人,当然就是美得像花的女孩。”

      她楞了楞,神情有些腼腆,过了一会才说:“你过奖了。”

      “那么……”我挣扎了几秒,终于转身迈出一步,“晚安了。”

      “呀?”她突然低呼一声。

      “什么事?”我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

      “我莫名其妙的预感又来了。”

      “真的吗?”我吃了一惊。

      她右手拿着花,低下头用花瓣点了眉心三下,再抬起头伸长右手,

      花瓣刚好碰触我的鼻尖。

      “我们会再见面的。”她说。

      那股淡淡的玫瑰香气,对我而言也是永恒。

      3.

      妳在梦里醒来,纯白的羽翼闪烁着光亮。

      “为什么你总说我有白色的翅膀呢?”妳问。

      “因为妳是天使啊。”我说。

      妳笑了起来,摇了摇手。

      我的眼里尽是白色的烟雾。

      “那为什么你的翅膀是黑色的呢?”

      “妳非得逼我承认我是撒旦吗?”

      我摸了摸头,试着隐藏微凸的山羊角。妳又笑了起来。

      我黑色的翅膀,彷佛也染上了纯白的色彩。

      “你听,好像打雷了呢。”妳试着摀起耳朵,躲着惊慌。

      “住在天上的天使怎么会怕天上的雷呢?”

      “在公路上行驶的车子当然会怕公路上的车祸呀。”

      “大姐教训的是。”我拱起双拳,由衷佩服。

      “我又困了。”妳收起羽翼,趴在桌上,右脸枕着右臂。

      “那就睡吧。”

      “你呢?”

      “我的翅膀变得有些白,我该去买瓶铁乐士黑色喷漆。”

      妳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再闭上双眼。

      过了一会,妳翻了个身,不小心掉落出一根白色的羽毛。

      然后缓缓睡去。

      而窗外的雷声正轰隆作响着。

      ※※※※※※※※※※

      我不知道在风雨中骑了多久的车才回到宿舍,

      因为那时的我似乎正处于时间停滞的状态,对时间的流逝没有感觉。

      我只知道一进到寝室脱掉雨衣后,才发觉上衣都湿透了。

      但严格来说,不算是我发现的。

      “你怎么湿成这样?”赖德仁很惊讶。

      “我怎么淋湿了?”我也很惊讶。

      “搞屁啊,自己淋湿了都不知道。”

      “啊!”我恍然大悟,“原来我忘了扣上雨衣的扣子。”

      他瞄了我一眼,不再多说什么。

      我赶紧去浴室洗个热水澡,换了件衣服,再回到寝室。

      “约会还顺利吗?”赖德仁坐在书桌前写东西,头也不回。

      “很顺利。”我说。

      “真的很顺利吗?”他突然停下笔,回过头看着我。

      “是啊。”我笑了笑。

      “真的吗?”他站起身离开书桌,“你不是在强颜欢笑吧?”

      “你好像并不相信这次的约会很顺利。”

      “不是不相信。”他说,“只是很难想象。”

      我坐了下来,不想理他。

      “打铁要趁热。”他说,“如果明天风雨变小,你可以约她看电影。”

      “怎么约?”

      “打电话约啊!”

      “我没有她的电话号码。”

      “她住宿舍吗?”

      “她在外面租房子。”

      “她住的地方没装电话吗?”

      “应该有吧。”

      “啊?”

      “啊什么,我怎么知道她住的地方有没有装电话。”

      “啊?”

      “啊什么。”我说,“反正我没问她的电话。”

      “你不知道她的电话,以后怎么约她出来?”

      “我没想这么多。”

      “啊?”

      “不要再啊了。”

      “你以后还想见她吗?”

      “当然想。不过只能随缘了。”

      “你以后随缘遇见她的机率,恐怕比随缘出车祸还低。”

      “胡说八道什么。”

      “你没有问到她的电话,这样的约会怎么能叫顺利?”

      “过程确实很顺利啊。我只是很知足,不敢再妄想而已。”

      “你耍什么帅、摆什么酷、装什么潇洒!”

      “嗯?”

      “这不叫知足,这样的作法好像胸部小却用力挤出乳沟的女人。”

      “什么意思?”

      “逞强。”

      “我……”我张大嘴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只是问个电话而已,就算不知足吗?”

      窗外隐约传来一声闷雷,我突然觉得那个闷雷已经打在我的头上。

      “算了。”他转身走回书桌前,坐了下来,“你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不用以后。”我苦着脸,“我现在就后悔了。”

      “请节哀。”他转头看了我一眼。

      果然人生最悔恨的不是做过的事,而是没做的事。

      我在心里大骂自己笨蛋,明明知道将来可能会后悔的,

      为什么刚刚不鼓起勇气问她的电话呢?

      更没想到将来可能会后悔的这个“将来”,只撑了一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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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3-1 10:23:02 |只看該作者
    “难道她也有莫名其妙的预感吗?”女服务生走后,我问。

      “那只是推理,不是预感。”6号美女说,“她对面包很有信心,所以

      认为我们吃完后会再续。至于我嘛,就真的是莫名其妙的预感了。”

      “妳现在有预感吗?”

      “刚见到你时出现了一次,下次不晓得什么时候出现。”她摇摇头。

      “真可惜。我还想再领教一次妳的莫名其妙预感。”

      “嗯……”她低头闭目一会,再睁眼抬头说:“主菜三分钟内会来。”

      “那只是推理吧。”

      “没错。”她笑了,而且笑得很灿烂。

      果然三分钟后女服务生端来两个黑色铁盘,铁盘上还有盖子。

      掀开盖子后,餐盘发出响亮的哔哔剥剥声,四周似乎热闹起来。

      “这是本店特制的少尉牛排。”女服务生说,“请慢用。”

      “为什么叫少尉牛排呢?”6号美女问。

      “这有个故事。”女服务生说,“三个军官一起到餐厅吃饭,老板要

      他们根据自己的军阶点菜。第一个军官说:我点少尉牛排。第二个

      军官说:我点上校汉堡。第三个军官说:那我只能喝汤了。”

      “啊?”我很好奇,“说完了?”

      “嗯。”女服务生点点头,“因为第三个军官是中将。”

      “中将汤?”我说。

      “是的。”

      女服务生收走两个小竹篮和盖子,微笑后走开。

      “她回答了我的问题吗?”6号美女问。

      “不。她只是说了个故事。”

      “那是笑话吧。”

      “是笑话吗?”我说,“可是很难笑耶。”

      “长得很胖的狗也还是狗,总不能叫做猪吧。”

      “妳说的对,那是笑话。”

      我笑了起来,觉得6号美女有种莫名的可爱。

      我低头看了看眼前的牛排,好大一块,刚闪过她是否吃得完的疑问,

      便听见她说:“放心,我吃得完。”

      “喔?”我略微吃惊,“这样很好。”

      “如果你吃不完,我还可以帮你呢。”

      “这样就不好了。”

      “那就开动吧。”她拿起刀叉。

      “请。”我也拿起刀叉。

      吃牛排跟吃面包或喝汤最大的不同点,就是得考虑吃相和避免伤人。

      所以我们不约而同闭上嘴巴,甚至连手中的刀叉也变温柔了,

      不是利落地切下肉块,而是轻轻地锯开一小片。

      我开始担心这块牛排得吃到什么时候。

      可能是我们太安静了,隐约可以听见窗外的树正激烈晃动的声音。

      这样的气氛有些怪,好像是热恋中的情侣刚好在冷战的气氛;

      也好像是准备要离婚的夫妻正在讨论赡养费的气氛。

      “我常有正在追寻某样东西的感觉。”她突然打破沉默,“但不清楚

      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

      我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停下刀叉,注视着她。

      “我找话题而已。”她笑了笑,“你别紧张。”

      “嗯。”我也笑了,“其实我也在追寻喔。”

      “是吗?”她说,“你追寻什么?”

      “今天出门前找另一只袜子时,我才领悟到人生一直在追寻。”

      她笑了起来,似乎呛到了,便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妳还好吗?”

      “嗯。”她点点头,“你一向是这么说话的吗?”

      “应该是吧。”

      “如果是的话,那我就忘了一件重要的事了。”

      “什么事?”

      “很高兴认识你。”她举起水杯,“蔡同学。”

      “彼此彼此。6号美女……”我也举起水杯,“不,翁同学。”

      “6号美女这绰号很有意思,只是美女这称呼我高攀不上。”

      “妳当之无愧。”我说。

      “我受之有愧。”

      “妳应该问心无愧。”

      “不,我愧不敢当。”

      “妳不必愧。”

      “嗯?”

      “抱歉,我愧不出来了。”我搔了搔头,“总之我是实话实说。”

      “那我只好偷偷接受了”她低声说,“你也只能偷偷这么叫哦。”

      “好。”我点点头,“我偷偷叫。”

      话匣子一打开,切割牛排便顺手多了,一推一拉便是一小块。

      眼前的牛排越来越小,关于6号美女的事我知道的越来越多。

      6号美女是台北人,工设系大三,跟我同届。

      这学期搬出宿舍和两个学妹合租一间公寓,骑脚踏车上下课。

      她是视听社的社员,因为可以看很多电影、听很多音乐。

      “平时除了看书、看电影、听音乐外,没什么特殊的嗜好。”她说。

      “现在妳多了美女这种身份,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她问。

      “妳不用开始养成弹弹古筝、唱唱声乐、跳跳芭蕾之类符合美女身份

      的嗜好?”

      “不用。”她笑了,“你呢?”

      “我目前也没什么特殊的嗜好,不过以后恐怕会养成一种。”

      “哪一种?”

      “在台风天出门吹吹风,再找家餐厅吃晚饭。”

      “这嗜好不错。”她说,“记得约我一起出门哦。”

      “那是一定。”

      “对了。”她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你的礼物是什么?”

      “礼物?”

      “就是这次抛绣球活动的礼物。”

      “他还没拆开,所以不知道。”

      “他?”她很疑惑,“你习惯用第三人称代表自己吗?”

      “只是还……还没拆而已。”我不小心说溜嘴,呼吸瞬间急促。

      “这么多天了还没拆,你真忍得住。”她说,“我的礼物是保养品。”

      “妳并不需要。”我说,“这种东西对妳而言只能锦上添花,搞不好

      还添不了花,因为妳的锦已经很锦了。”

      “谢谢。”她似乎有些羞涩,“你过奖了。”

      其实我并不清楚赖德仁拆了没,反正我不知道那份礼物是什么。

      我没有接到绣球这件事始终困扰着我,即使我现在坦白,时机也晚了。

      依她的个性,或许知道事实后只会一笑置之,未必会介意。

      但我根本不敢冒着万一她很介意的风险。

      我为自己的怯懦感到羞愧,无法正视她,有意无意将头略微转向窗外,

      彷佛又听见窗外的树激烈晃动的声音。

      “没关系。”女服务生端来附餐饮料和甜点,都放在桌上后说:

      “待到雨散看天青。”

      “啊?”我不禁将头转回,“什么意思?”

      “守得云开见月明。”女服务生又说。

      “好厉害。”6号美女拍起手来。

      “谢谢。”女服务生收拾好铁盘,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我望着女服务生离去的背影,楞楞的说不出话。

      “喂。”她轻轻叫了我一声,“你的热咖啡快凉了。”

      “喔。”我回过神,“其实女服务生说的话都会让周遭变凉。”

      “嗯。”她说,“还好我点的是冰咖啡。”

      “妳果然有先见之明。”

      她用吸管啜饮着冰咖啡,嘴角拉出淡淡的微笑。

      “没想到雨丝这么斜,几乎都快平了。”她转头看着窗外的风雨,

      “这场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像我的名字一样。”

      “什么意思?”

      “会停(蕙婷)。”

      “啊?”

      “捧个场吧,我等这种可以开自己名字玩笑的机会等很久了呢。”

      “嗯。”我拍了几下手,“妳比那个女服务生还厉害。”

      “谢谢。”她深深点了个头,像舞台上谢幕的演员一样。

      好像直到此刻,我才对6号美女不再陌生,甚至觉得已经有些熟识。

      可惜时间已经是九点半了,这种天气不适合在外头待太晚。

      虽然我很舍不得,但起码的良知还在,我得赶紧送她回家。

      当我询问她是否该离开时,她只轻轻嗯了一声,随即站起身。

      她转身直接走向店门,没回半次头。

      我感到怅然若失,她似乎并不像我一样,在离开前夕有些依恋。

      不过即使她回头,也不代表是依恋。

      就像一般人上完大号后,通常会看一眼再冲水。

      难道这也是一种依恋?

      “喂。”她在店门口的柜台边叫了我一声。

      我收回思绪,发觉她在等我,匆忙站起身,不小心擦撞桌缘。

      桌上的花瓶开始摇晃,我赶紧将它扶正。

      我突然有种冲动,抽出花瓶中的玫瑰,走到柜台问女服务生:

      “可以给我吗?”

      “花可以。”女服务生说,“人不可以。”

      “谢谢。”我不想理第二句。

      “送给妳。”我立刻转身将那朵粉红玫瑰递给6号美女。

      “谢谢。”她笑得很开心,右手接下玫瑰,低头闻花香。

      “你会送银楼老板金子吗?”女服务生突然说。

      “什么意思?”我问。

      “你会送房地产大亨房子吗?”

      “妳到底想说什么?”

      “银楼老板有的是金子,房地产大亨有的是房子。”女服务生说,

      “而这女孩就是最漂亮的花呀,你为什么还送她花呢?”

      “此地不宜久留。”我别过头,低声告诉6号美女:“快闪。”

      “没错。”6号美女也低声回答,并露出神秘的微笑。

      “谢谢招待。”我和6号美女异口同声。

      “你们一定要幸福哦。”女服务生说。

      “现在就很幸福了。”我说。

      6号美女只是轻声笑着,没说什么。

      我拉开店门,突然袭来的风雨怒吼声让耳膜不太适应。

      “风雨还是这么大呀。”她拿出伞桶中的伞。

      “如果妳不介意的话,我送妳回去。”

      “还得走一段路,不好意思麻烦你。”

      “没关系。”我说,“这是应该的。”

      “那就麻烦你了。”她说,“你的雨伞呢?”

      “我穿雨衣来的。”我边跑边说,“请妳等等,我马上回来。”

      我跑到停放的机车旁,迅速穿上雨衣,再跑回她身边。

      “辛苦你了。”她说。

      “哪里。”我还有些喘,“走吧。”

      她拿着未开的深红色雨伞,我穿着黄色雨衣,并肩在骑楼走着。

      我们都没说话,或许彼此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搭配嘈杂的风雨声。

      骑楼尽头到了,她停下脚步,我也跟着停下脚步。

      她举起伞,我便稍微站开点,刷的一声,她撑开了伞。

      我跟她保持的距离刚好是伞的半径,然后一起跨进风雨。

      “风真的好大。”她双手紧抓着伞柄,手指间又夹着那朵粉红玫瑰,

      虽然有些狼狈,她却笑得很开心。

      “还是穿雨衣好。”我说,“要交换吗?”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风雨声太大,正常说话的音量无法清晰传至耳里,我只好提高音量:

      “我先帮妳拿着花!妳小心撑伞!”

      “嗯!”她点点头,将花递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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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3-1 10:20:58 |只看該作者
    “难道她也有莫名其妙的预感吗?”女服务生走后,我问。

      “那只是推理,不是预感。”6号美女说,“她对面包很有信心,所以

      认为我们吃完后会再续。至于我嘛,就真的是莫名其妙的预感了。”

      “妳现在有预感吗?”

      “刚见到你时出现了一次,下次不晓得什么时候出现。”她摇摇头。

      “真可惜。我还想再领教一次妳的莫名其妙预感。”

      “嗯……”她低头闭目一会,再睁眼抬头说:“主菜三分钟内会来。”

      “那只是推理吧。”

      “没错。”她笑了,而且笑得很灿烂。

      果然三分钟后女服务生端来两个黑色铁盘,铁盘上还有盖子。

      掀开盖子后,餐盘发出响亮的哔哔剥剥声,四周似乎热闹起来。

      “这是本店特制的少尉牛排。”女服务生说,“请慢用。”

      “为什么叫少尉牛排呢?”6号美女问。

      “这有个故事。”女服务生说,“三个军官一起到餐厅吃饭,老板要

      他们根据自己的军阶点菜。第一个军官说:我点少尉牛排。第二个

      军官说:我点上校汉堡。第三个军官说:那我只能喝汤了。”

      “啊?”我很好奇,“说完了?”

      “嗯。”女服务生点点头,“因为第三个军官是中将。”

      “中将汤?”我说。

      “是的。”

      女服务生收走两个小竹篮和盖子,微笑后走开。

      “她回答了我的问题吗?”6号美女问。

      “不。她只是说了个故事。”

      “那是笑话吧。”

      “是笑话吗?”我说,“可是很难笑耶。”

      “长得很胖的狗也还是狗,总不能叫做猪吧。”

      “妳说的对,那是笑话。”

      我笑了起来,觉得6号美女有种莫名的可爱。

      我低头看了看眼前的牛排,好大一块,刚闪过她是否吃得完的疑问,

      便听见她说:“放心,我吃得完。”

      “喔?”我略微吃惊,“这样很好。”

      “如果你吃不完,我还可以帮你呢。”

      “这样就不好了。”

      “那就开动吧。”她拿起刀叉。

      “请。”我也拿起刀叉。

      吃牛排跟吃面包或喝汤最大的不同点,就是得考虑吃相和避免伤人。

      所以我们不约而同闭上嘴巴,甚至连手中的刀叉也变温柔了,

      不是利落地切下肉块,而是轻轻地锯开一小片。

      我开始担心这块牛排得吃到什么时候。

      可能是我们太安静了,隐约可以听见窗外的树正激烈晃动的声音。

      这样的气氛有些怪,好像是热恋中的情侣刚好在冷战的气氛;

      也好像是准备要离婚的夫妻正在讨论赡养费的气氛。

      “我常有正在追寻某样东西的感觉。”她突然打破沉默,“但不清楚

      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

      我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停下刀叉,注视着她。

      “我找话题而已。”她笑了笑,“你别紧张。”

      “嗯。”我也笑了,“其实我也在追寻喔。”

      “是吗?”她说,“你追寻什么?”

      “今天出门前找另一只袜子时,我才领悟到人生一直在追寻。”

      她笑了起来,似乎呛到了,便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妳还好吗?”

      “嗯。”她点点头,“你一向是这么说话的吗?”

      “应该是吧。”

      “如果是的话,那我就忘了一件重要的事了。”

      “什么事?”

      “很高兴认识你。”她举起水杯,“蔡同学。”

      “彼此彼此。6号美女……”我也举起水杯,“不,翁同学。”

      “6号美女这绰号很有意思,只是美女这称呼我高攀不上。”

      “妳当之无愧。”我说。

      “我受之有愧。”

      “妳应该问心无愧。”

      “不,我愧不敢当。”

      “妳不必愧。”

      “嗯?”

      “抱歉,我愧不出来了。”我搔了搔头,“总之我是实话实说。”

      “那我只好偷偷接受了”她低声说,“你也只能偷偷这么叫哦。”

      “好。”我点点头,“我偷偷叫。”

      话匣子一打开,切割牛排便顺手多了,一推一拉便是一小块。

      眼前的牛排越来越小,关于6号美女的事我知道的越来越多。

      6号美女是台北人,工设系大三,跟我同届。

      这学期搬出宿舍和两个学妹合租一间公寓,骑脚踏车上下课。

      她是视听社的社员,因为可以看很多电影、听很多音乐。

      “平时除了看书、看电影、听音乐外,没什么特殊的嗜好。”她说。

      “现在妳多了美女这种身份,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她问。

      “妳不用开始养成弹弹古筝、唱唱声乐、跳跳芭蕾之类符合美女身份

      的嗜好?”

      “不用。”她笑了,“你呢?”

      “我目前也没什么特殊的嗜好,不过以后恐怕会养成一种。”

      “哪一种?”

      “在台风天出门吹吹风,再找家餐厅吃晚饭。”

      “这嗜好不错。”她说,“记得约我一起出门哦。”

      “那是一定。”

      “对了。”她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你的礼物是什么?”

      “礼物?”

      “就是这次抛绣球活动的礼物。”

      “他还没拆开,所以不知道。”

      “他?”她很疑惑,“你习惯用第三人称代表自己吗?”

      “只是还……还没拆而已。”我不小心说溜嘴,呼吸瞬间急促。

      “这么多天了还没拆,你真忍得住。”她说,“我的礼物是保养品。”

      “妳并不需要。”我说,“这种东西对妳而言只能锦上添花,搞不好

      还添不了花,因为妳的锦已经很锦了。”

      “谢谢。”她似乎有些羞涩,“你过奖了。”

      其实我并不清楚赖德仁拆了没,反正我不知道那份礼物是什么。

      我没有接到绣球这件事始终困扰着我,即使我现在坦白,时机也晚了。

      依她的个性,或许知道事实后只会一笑置之,未必会介意。

      但我根本不敢冒着万一她很介意的风险。

      我为自己的怯懦感到羞愧,无法正视她,有意无意将头略微转向窗外,

      彷佛又听见窗外的树激烈晃动的声音。

      “没关系。”女服务生端来附餐饮料和甜点,都放在桌上后说:

      “待到雨散看天青。”

      “啊?”我不禁将头转回,“什么意思?”

      “守得云开见月明。”女服务生又说。

      “好厉害。”6号美女拍起手来。

      “谢谢。”女服务生收拾好铁盘,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我望着女服务生离去的背影,楞楞的说不出话。

      “喂。”她轻轻叫了我一声,“你的热咖啡快凉了。”

      “喔。”我回过神,“其实女服务生说的话都会让周遭变凉。”

      “嗯。”她说,“还好我点的是冰咖啡。”

      “妳果然有先见之明。”

      她用吸管啜饮着冰咖啡,嘴角拉出淡淡的微笑。

      “没想到雨丝这么斜,几乎都快平了。”她转头看着窗外的风雨,

      “这场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像我的名字一样。”

      “什么意思?”

      “会停(蕙婷)。”

      “啊?”

      “捧个场吧,我等这种可以开自己名字玩笑的机会等很久了呢。”

      “嗯。”我拍了几下手,“妳比那个女服务生还厉害。”

      “谢谢。”她深深点了个头,像舞台上谢幕的演员一样。

      好像直到此刻,我才对6号美女不再陌生,甚至觉得已经有些熟识。

      可惜时间已经是九点半了,这种天气不适合在外头待太晚。

      虽然我很舍不得,但起码的良知还在,我得赶紧送她回家。

      当我询问她是否该离开时,她只轻轻嗯了一声,随即站起身。

      她转身直接走向店门,没回半次头。

      我感到怅然若失,她似乎并不像我一样,在离开前夕有些依恋。

      不过即使她回头,也不代表是依恋。

      就像一般人上完大号后,通常会看一眼再冲水。

      难道这也是一种依恋?

      “喂。”她在店门口的柜台边叫了我一声。

      我收回思绪,发觉她在等我,匆忙站起身,不小心擦撞桌缘。

      桌上的花瓶开始摇晃,我赶紧将它扶正。

      我突然有种冲动,抽出花瓶中的玫瑰,走到柜台问女服务生:

      “可以给我吗?”

      “花可以。”女服务生说,“人不可以。”

      “谢谢。”我不想理第二句。

      “送给妳。”我立刻转身将那朵粉红玫瑰递给6号美女。

      “谢谢。”她笑得很开心,右手接下玫瑰,低头闻花香。

      “你会送银楼老板金子吗?”女服务生突然说。

      “什么意思?”我问。

      “你会送房地产大亨房子吗?”

      “妳到底想说什么?”

      “银楼老板有的是金子,房地产大亨有的是房子。”女服务生说,

      “而这女孩就是最漂亮的花呀,你为什么还送她花呢?”

      “此地不宜久留。”我别过头,低声告诉6号美女:“快闪。”

      “没错。”6号美女也低声回答,并露出神秘的微笑。

      “谢谢招待。”我和6号美女异口同声。

      “你们一定要幸福哦。”女服务生说。

      “现在就很幸福了。”我说。

      6号美女只是轻声笑着,没说什么。

      我拉开店门,突然袭来的风雨怒吼声让耳膜不太适应。

      “风雨还是这么大呀。”她拿出伞桶中的伞。

      “如果妳不介意的话,我送妳回去。”

      “还得走一段路,不好意思麻烦你。”

      “没关系。”我说,“这是应该的。”

      “那就麻烦你了。”她说,“你的雨伞呢?”

      “我穿雨衣来的。”我边跑边说,“请妳等等,我马上回来。”

      我跑到停放的机车旁,迅速穿上雨衣,再跑回她身边。

      “辛苦你了。”她说。

      “哪里。”我还有些喘,“走吧。”

      她拿着未开的深红色雨伞,我穿着黄色雨衣,并肩在骑楼走着。

      我们都没说话,或许彼此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搭配嘈杂的风雨声。

      骑楼尽头到了,她停下脚步,我也跟着停下脚步。

      她举起伞,我便稍微站开点,刷的一声,她撑开了伞。

      我跟她保持的距离刚好是伞的半径,然后一起跨进风雨。

      “风真的好大。”她双手紧抓着伞柄,手指间又夹着那朵粉红玫瑰,

      虽然有些狼狈,她却笑得很开心。

      “还是穿雨衣好。”我说,“要交换吗?”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风雨声太大,正常说话的音量无法清晰传至耳里,我只好提高音量:

      “我先帮妳拿着花!妳小心撑伞!”

      “嗯!”她点点头,将花递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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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3-1 10:19:38 |只看該作者
    “还有呢?”

      “还有什么?”

      “如果我是6号美女,那你应该说自己是接住6号美女绣球的帅哥。”

      “我有廉耻心,不敢说自己是帅哥。”

      她简单笑了笑,没说客套的场面话,应该是认同我的廉耻心。

      “我说自己是6号美女,会不会没有廉耻心?”

      “这根本不一样。”我猛摇手,“妳确实是美女,而且被投票验证,

      是客观的事实,连妳自己都不能否认。”

      “你真这么想?”

      “当然。”

      “那为什么你没投我一票?”

      “啊?”我大惊失色,“妳怎么知道?”

      “我偶尔会有莫名其妙的预感,而这种预感通常很准。”

      “真的吗?”

      “嗯。”她说,“我无法召唤这种能力,但它会莫名其妙出现。”

      “莫名其妙出现?”

      “莫名和其妙是一对孪生兄弟,当他们在一起时,你便会说莫名其妙

      出现了。”她说,“这就是莫名其妙出现。”

      “这……”

      “我的话很莫名其妙吧?”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点点头。

      “今天风真大。”她转头看着街边拼命摇晃的树。

      “是啊。”我也转头看着街上激起的水花片片,“雨也很大。”

      “嗯。”她简单应了一声。

      “喔。”我也回了一声。

      “我们是千辛万苦来到这里讨论风雨吗?”她笑了笑。

      “不好意思。”我左手推开并扶住店门,再闪身让出通道,“请。”

      她说了声谢谢,把雨伞放进门口的伞桶,走进店里。

      我跟着走进,收回左手,把风雨关在门外。

      店内满是浓浓的鹅黄色光线,与外面的昏暗相比,这里是另一个世界。

      她手里也拿了张和我一样的招待券,我们同时把招待券给女服务生。

      “欢迎。”女服务生露出很神秘的笑容,“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

      她领着我们走到最里面角落靠窗的桌边,淡紫色桌布绣满白色碎花,

      桌上还摆了插上一朵粉红玫瑰的深绿色花瓶。

      “哇,这花是真的。”我坐下后用手摸了摸玫瑰花瓣。

      她突然笑出了声,我自觉可能做了蠢事或说了蠢话,耳根有些热。

      女服务生端着一个像圆球形小鱼缸的东西放在桌上,表面是五彩玻璃。

      五彩缸里装了半满的水,水面飘着几片红色花瓣。

      套上透明塑料外壳的蓝色小蜡烛浮在水上,在缸内缓缓航行。

      微弱的黄色火光穿透彩色玻璃,映在她脸庞。

      我看着她脸上像水波荡漾的光与影,突然觉得不可思议:

      我怎么会没投她一票?

      “很抱歉。”我说,“我没投妳一票,请别介意。”

      “我不介意。”她说,“只是很失望而已。”

      “真的很抱歉。是我有眼无珠。”

      “开玩笑的,这种事请不要放在心上。”她笑了笑,“当初系会长要我

      参选,我推不掉,只好随便挑张照片参选,没想到竟然会入选。”

      “这种话不适合妳说。”

      “呀?”她很惊讶,“为什么?”

      “人家会觉得妳一定自认为很美,不可能选不上十大美女,才会随便

      挑张照片去参选。”

      “我没这样想呀。”

      “但一般人认为美女是骄傲的,所以会在妳一定是骄傲的前提下,

      去衡量妳的言行。”

      “如果我一向谦虚低调呢?”

      “在认为美女一定是骄傲的前提下,谦虚低调会被解读成做作。”

      “你的想法呢?”

      “妳骄傲吗?”

      “不。”她说,“我只是在尘世间迷途的小小丫头而已。”

      “那妳只是因为无法拒绝系会长,才会随便拿张照片应付了事。”

      “就是这样。”她笑了。

      女服务生端了两杯橙色的餐前酒放在桌上,微笑后走开。

      “想不到身为美女的我,处境这么悲惨。”她低头闻了闻餐前酒,

      “怎么办?我的人生还很长呢,难道要一直承受这样的误解?”

      “妳是开玩笑的吧。”

      “是的。”她笑了笑,“美女可以开玩笑吗?”

      “可以。”我也笑了。

      “那我们应该为了什么而干杯呢?”她举起酒杯。

      “世界和平。”我也举起酒杯,“世界小姐参赛者通常这么说。”

      “那就世界和平吧。”

      我们互碰杯子,铿锵一声后,我们都笑了。

      女服务生又过来了,把浓汤和色拉轻轻放在桌上,很慎重的样子。

      “你们看起来很相配。”临走时,女服务生回头说。

      “谢谢。”6号美女说,“这是我的荣幸。”

      “不。”我吓了一跳,用力拍了几下胸口,“是我的荣幸才对。”

      “先说先赢。”6号美女笑了笑。

      女服务生带着满意的笑容离开,我则偷偷抚摸被拍痛的胸口。

      这顿饭其实不是餐厅招待,因为学生会已经事先订了位、付了钱。

      十大美女按照名次高低,订的餐厅价位也不同。

      “2号美女那一对,是在台南大饭店吃欧式自助餐呢。”她说。

      “妳后悔了吧。”

      “后悔?”

      “嗯。”我点点头,“妳应该会后悔没认真挑一张照片。”

      “那你也该后悔。”

      “后悔什么?”

      “你应该接住1号绣球,而不是6号。”

      “不。”我说,“我很庆幸。”

      “谢谢。”她笑得很开心。

      “不知道1号美女吃什么?”我说,“不过这种天气吃再好也没用。”

      “听说每一对吃饭的时间都不一样。”她说,“我认识2号美女,

      她们是前天吃饭。”

      “前天是风和日丽、晴空万里啊。”

      “是呀。”

      “为什么我们却在狂风暴雨、乌云密布的日子吃饭呢?”

      “你后悔了吧。”

      “不。”我笑了笑,“我很庆幸。”

      “谢谢。”她又笑了。

      原以为所谓的美女或多或少会有公主病,但6号美女似乎完全没有。

      她很随和、不骄傲、看人时不用眼角、头也不会没事抬得很高。

      我突然发现我的紧张与不安,跟风雨一样,也被关在门外。

      虽然这像是梦境般的场景,但我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很真实的存在,

      包括她的声音、她的笑容、她的眼神,甚至是她洒在浓汤上的胡椒粉。

      也许是因为她的存在很真实而立体,有质量且有生命力,

      于是我也觉得自己是真实存在于这个时刻的这个空间吧。

      女服务生这次端上的是装在小竹篮的面包,并收走汤碗与色拉盘。

      “面包要趁热吃。”女服务生说,“吃完可以再续。”

      “还可以再续面包?”我有点惊讶。

      “当然。”女服务生微微一笑,“难道会是再续前缘吗?”

      然后女服务生走了,6号美女笑了,我则呆住了。

      “真的很好吃耶。”她咬了一口面包,啧啧赞叹。

      面包确实好吃,外脆内软,蒜香浓郁,烤的火候刚好。

      “你会觉得我贪吃吗?”她问。

      “不会啊。”我说,“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想再续前缘。”她笑了笑。

      我抬起头刚好接触女服务生的视线,我还没开口或做任何手势,

      她立刻转身进厨房,然后端出另一篮面包走过来。

      “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再续。”女服务生很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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